春末夏初,正赶上了百姓春祈的时候,坊间里也都传遍了这的庙宇要立社设祭,祈农桑,祷太平。
裴正是从丫鬟和仆人私聊时知道的,这是古时的社戏,人多,七里八乡的人都会过来热闹热闹。
他活络了心思,这不正是他传功的第一步。
这庙宇内的戏最为公平,谁都可以看,是商贾还是农夫,是官是民,在这都可以祈福祷安,细品天井上的表演。
这虽说是民间百姓凑的戏,没有那私请来的那么雅致,但裴母还是要去听听的,一是为了上柱香、二是也想看看,裴正也同她说了说去的想法,这事也没有同不同意,要去自然是好事,至于他的口吃,在那也并不碍事。
庙会还要准备几日,选个好的日子才可以开始,这风声一传了出去,日子还没到,商贩也零零散散的来了,大街越加显得热闹。
热闹与否与裴正却没了关系,就在这几天他又变了个身,秉持了传功你我他的想法,偷溜到了外边,到庙宇那守柱待人,时间都快不够了他才逮住了一个香客,说是逮只不过是他等不急了随手抓住了进去上香的人罢了。
“这上了香,神灵可会保佑你。”
“自然。”说着,他挥了挥衣袂。
“这大千世界,亿万生灵,神明又怎会关注你。”
“心诚则灵。”
“那你可信这红尘滚滚之中亦有真仙。”
“信。”
“若是有那么几分机会让你超脱,你可想。”
“可”
“正好,我这有一簿......”
“失心疯。”
裴正话还没说完,那香客就进去了,犹如看疯子一般,摇了摇头。
大意了,裴正先前的悠然被那句失心疯击垮了,这活似乎不怎么好干。
等到变身没了时间他也回了家,开始认真翻阅这世间的书簿、典籍,所幸裴家家境殷实,藏书也有不少,他倒不需要去书坊找找,裴父见他转了性,不再四处跑,倒是学会翻阅杂书,虽然这杂书上不得厅堂,但想着裴正难得一次,就随了他。
书看了不少,生涩难懂,不如白话那般直白,裴正耐着性子也只能瞧出了大概,字面意思是懂了,跟人说道那就还是盲瞎子,看得多了,裴正也总结了一个道理,普通百姓是传不通的,他们信的庙宇殿堂上的神像,信的是大小口传的得道高人,至于突然冒出来的真人,那是只当骗子。
这两人要是见面,怕也就这几句。
“我是得道真人,有一法门传你,你信?”
“不信,你信?”
“我也不信。”
“有妙法会传给别人?”
“我不会。”
“我也不会。”
“下贱。”
想起那日在柱子前的惆怅,裴正也只好把心酸咽进了肚子,这事不怪香客,只能怪自己没好好打扮一番,谁会去信一个乞丐的打扮的道士,就算是他,他也不信。
这段日子里,他也想过干脆创个教派,就传功啥也不干,可是当他仔细一想,他只能把这危险的想法扔到了一边,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当天公将军,真要拉扯着传功的名义壮大,引来的可能就是朝廷的大军,以他现在那点功夫,一轮齐射,他就成了刺猬,况且还没到甲子,行不通的。
但这世间儒释道三家终究还是主流,裴正起了心思,等着空闲的时候看看能否去忽悠忽悠,倘若哪一家真信了他的话,借三家的手,想必会快上不少,到时候人生巅峰不就想跨就跨。
想着想着,撑起了脸颊,不禁地呵呵傻笑了起来。
“正哥儿这几日可怪哩,幸好老爷没听到,否则少不了一顿臭骂。”
路过的仆役听到屋内传出的声音,不觉地摇了摇头。
至于那抽来的养志法裴正也没忘了修行,这几日的探索也让他知道这是本道家的法门,走的的无为,心气通达的路子。
通篇都写着涵养志意,要心神思虑畅达,才可以使得脏气和通,达到高的境界。
典籍没划分境界,裴正只好把这功法分成上中下三个境界,按照自己的推断现在他也不过是下阶的新手,施展书上的法咒都还吃力,现在他也就会一两招,最熟的就只是跌打梅山咒,让人平地摔的小法术。
有用吗,自然是没多大用处的,对付些下盘不稳的也就让他摔一下,要是对上了练家子那可就白费劲力了。
修行上的问题,系统没有表明是否可以给予帮助,主要还是“裴大”消失了,自从交代了传功的事情,它就没了声,裴正不止一次进入那片虚无,可见到的只有那片空寂,就只能先打消了这个念头。
干等着,等着,也到了庙戏的开始。
裴母一行人先过了去,说是为了还愿,偌大的裴家也一下空闲了下来,仆人小厮,散的散,走的走,这个日子大都如此,没了那紧绷。
裴正完了每日的晚课,结束了吐纳,姗姗来迟,这庙会在哪他已经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所谓“晓去龙华三半两,归去香烬满炉装。九叩默祷万事愿,则灵无处不庙堂。”
今儿个来庙里祈愿的百姓可比前几日多着哩。
裴正站在神庙前,看着纸灰飞舞,香火缭绕,诵念声、鼓声,充斥着这方天地,男男女女一个接一个在神像前闭目祈福。
找不着裴母他们,裴正只好出了去,在那看只是图个新鲜,拜神护佑只是为了心安罢了。
热闹的还是外边的摊贩,那儿可是比肩接踵。
讨了几钱、围着糖人作画的孩童,端摩着街边杂耍的艺人,吆喝着的小贩,身着锦衣的游客,绘制这片长街的色彩。
灯影闪烁,混杂着月色,一眼看去竟是朦胧的错感。
“正哥儿,可找着你嘞。”
身后传来了呼声,是前日守着他大门的仆人。
“老爷怕你逛错了地,特让小的寻你过来,老太太那求来几炷香,让你快快过去。”
说着就领着裴正往回去了。
人一多,走的就慢了,也能慢慢细看了。
走着,街边那摆着悬壶济世的小摊引起了他的注意,是个卖药的,只有零落的几人。
裴正也觉得稀奇,这庙会上竟然有个摆摊卖药的,跟周边一比倒显得格格不入。
蓄着长须,戴着冠带,活像个观里的道士,只是染了俗气。
一见来了人,将桌上的葫芦向前推了推。
“呦,客官可是来买药的,别的不敢说,我这药可多着嘞,喏,这是乌鸡白凤丸,这是梅花点舌丹,这是黎洞丸......多的不说,治病的、养生的,咱这都有。”
裴正指了指桌上的葫芦,说道:“这这这药可保保真。”
暗想着竟是个说话不利索的主,脸上确是笑开了颜。
“瞧您说的,假的我会卖给您,我跟您说欸,这都是真真的药,就看这葫芦里的补心丹,可是宫里常备的,滋阴养血,补心安神,不信你闻闻。”
说着就自顾地打开了盖子,药香味一股儿溜了出来,是淡淡的草药味,还有着酸枣仁的芳香,门外汉一闻就着了,裴正也是,他哪晓得真假,这味一闻就是正宗的中药。
裴正凑近又闻了闻,正想着试试旁边的葫芦里的味,摊主忙得拉住了他。
“客官呀,这味啊不能多闻,散了可就不灵了。”说着摸了摸胡子,“这你我二人在人海中相遇那叫缘分,你我又说上了两句,那就是情分,于情于理,您要买我给您少那么几分。”
“这个数,别的不说这个价就是那医馆也不会有。”
说着伸出了三个手指。
“三三三百文。”
“是嘞,这桌上的可都值这个价,您可去打听打听,士绅老爷们吃这个可都是一两一两的花,今儿赶上喜庆和缘分,旁人我可得收上那六七百文的。”
裴正可不管这价钱合不合理,真假现在对他已经无所谓了,真的就权当是药,假的也就试试而已。
摊主正低语这儿,看见裴正从袖子里掏出个足银,眼就吸到了上面。
裴正举起三个手指,示意他要三个葫芦,正好九百文,现在这市价,一两银子也就一千文不等,私设的钱庄更是低到了九百文,无论怎么说一两还是够普通百姓生活好一阵子了。
摊主摇了摇头,先是赔笑了一会,赶忙将三个葫芦装好串到一起,又添了些药丸,也合上了他先前说的一葫芦三百文。
灯火阑珊处,仆人还在左看右看,他的正哥儿又不见了,只是眨眼的功夫,挺大的人就消失了。
直等了好大段时间,回首才看见正哥儿往他那来,还提着葫芦。
“糖糖豆。”
哦,只是糖豆罢了,仆人听了也没说什么,又当起了带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