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搞定了吗?”电话里传来的是个年轻的男声。
“没有……对方很谨慎,我跟拍的时候女方已经在休息室了。而且他助理在外面,我根本没敢怎么拍,怕暴露。”王越弓着身坐在电脑前,滚动鼠标浏览自己今日的成果,带着耳机答道。
“那你拍到了什么?”对方语气不悦。
“只拍到了女方和他先后走出休息室的照片……”鼠标一甩,王越瘪嘴靠进椅背里,撞得椅子往后冲了冲。
“照片是可以用的,但是,你的酬劳需要减半。”对方平静地告诉他。
操!王越在心中暗骂一句,又“腾”地坐直身子,不满地问:“为什么?你老板不都说能用吗?咱们这价钱可是先前就说好了的!”
“王先生,您应该明白同框的肢体接触与前后脚进出未必无人的房间二者差距有多大吧?更何况我们还直接提供了对方互动的时间,我们老板高价雇你来可不是拍这些的。”对方冷漠得像个机器人,一字一句地陈述。
“……”积了满肚子火没地儿发,王越一脚踢翻了工作台地下的垃圾桶。
“王先生也是这一行的老人了,我想该怎么做您都懂。”
王越好像都能看到对方在电话的另一端笑吟吟地威胁。
“操!”王越低低的咒骂一句,他尝试着逼自己冷静片刻,失败了。
他确信对面听到了,却也懒得解释,继续道:“相关照片我回头会按时发送到你的邮箱。”
在忍无可忍直接挂掉电话之后,王越突然气笑了。
让这圈子里的铁公鸡们拔毛,全靠自己手上拿捏着的东西,有时候易如反掌,有时候难如登天。
王越也算是老油条一根了,早在心里做了打算。
尽管他和自己的雇主从来没有见过面,和自己接线的人都是那边的工作人员,但他心里也隐隐能猜到对方是谁了。
但对方因为自己不满酬劳而威胁自己,他一时又不太确定是谁。
但转念又想,自己见过多少反转的烂人烂事。
大家都一样烂,又有什么是不能确定的呢?包括他自己。
王越对自己的烂也看得比旁人清楚得多。
拢着自己坐着的椅子往工作台靠了靠,王越拉过鼠标开始操作起来。
他拍到的可不止有许应舟和那个女的,还有谢许。
那这玩意儿给当事人看,赚两边的钱,不更有意思?
王越口中的那个女的,也就是谢翎,在谢许离开后立在原地定定地站了许久,直到姜思白一个电话打进来才让她缓过神来。
“翎儿,你还要多久啊,这边在清场了,我去出口等你!”姜思白跟着工作人员的指示向外走。
“……嗯,现在就回来。”抿抿唇,谢翎把握的发烫的U盘放进挎包的夹层,抬起站得僵硬的双腿,顺着指示牌往外走。
红日西沉,气温比二人来时降下许多。
剧场里面的观众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但场外的广场上依旧人山人海。
狗仔在蹲点,工作人员在疏导人群,粉丝在留念。
强绷着情绪,谢翎找到了出口,一眼就望见冷得在出口的路边上直跺脚的姜思白。
姜思白也一眼就锁定了她,举着亮着屏幕的手机对着谢翎招手:“宝!这边!”
谢翎一走过去就又被姜思白八爪鱼似的缠上了,直往她身上贴。
她冷。
谢翎任由她贴着,自己惯用的调侃也没出现,愣愣地跟着姜思白的步子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啦,这么心不在焉的?”姜思白拽着谢翎的胳膊嘟囔道,“突然就去处理事情了,回来就这样,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没有。”谢翎摇摇头,岔开话题,“外面这么冷,你等了多久?”
“没多久,我出去刚刚站稳脚跟你就出来了,没冻着。”知道谢翎不想说出去处理的事,姜思白就猜这事大概是关于谢翎的过去的,她很聪明,没再追问,顺着谢翎的话头接下去。
是的,姜思白认识谢翎四年了,对她的了解少之又少。
谢翎不是本地人,是京都人。
她在姜思白的初印象中是个微胖的姑娘,脸上常挂着病态的苍白,但即便这样姜思白仍旧觉得她很好看,因为人的颜值与胖瘦无关。
姜思白记得谢翎是21年6月来的奉城,一个人,什么都没带。
她来奉城的原因,姜思白并不清楚。
谢翎拎包入住到她对门的晚上,刚下晚自习的姜思白就遇到了她的新邻居。
她笑着对着谢翎打招呼,但对方看了她一眼就进屋带上了门,没有任何回应,只留姜思白尴尬地站在原地。
可以说,两个人的初见并不太美好。
奉城虽然说是这几年才发展起来,但曾经是靠矿业带动发展的,房价可不低。姜思白住的是普通的中档小区,买的是小户型公寓,房贷也能压得她把生活过得抠抠搜搜。
而她的对门是大户型,但住户就谢翎一个人。姜思白平时不见她出门,倒是常看她门口堆着快递。
好看但高冷,没工作但不缺钱花,这是谢翎给姜思白的第二印象。
那半年,姜思白从来没见过谢翎跟任何人有交集,直到年底她在小区楼下看到了谢翎跟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上了车,同样什么也没带,直到第二年开春才回来。
因此姜思白还一度认为谢翎是因为叛逆而离家的富家叛逆少女。
而真正开始跟谢翎真正有交集的那一次巧合,让姜思白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关于入室盗窃的,导致她那段时间每天都要检查自己和对门的门关紧了没。
但到后来,她才知道,对于谢翎来说,有的事比入室盗窃还要可怕,尽管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那天是周末,姜思白实在不想出门,就点了一天的外卖。在她当天第四次出门取外卖的时候,看到对面的门半掩着,心里觉得奇怪,没在意,转身又回去继续躺尸了。
一顿夜宵吃了一半,她又觉得不放心。
想着谢翎一个单身女孩,住的小区又不是什么高档小区,夜不闭户实在不安全。
想想谢翎,又看看自己的夜宵,最终,姜思白还是擦擦嘴起身。
刚打开自己的门,一声玻璃落地的脆响就传入姜思白的耳中,吓得她一激灵,她也确定那声音是从谢翎公寓里传出来的。
马上转身从鞋柜旁拿起自己的金属鞋拔子,姜思白又掏出手机停在紧急呼叫界面,以免出现意外,随后弓着身子鬼鬼祟祟的挤进谢翎的公寓。
谢翎的公寓灯火通明,很宽敞,但乱得出奇。
这更坚定了姜思白觉得歹徒觉入室的想法,是入室盗窃,被房主发现后直接抢劫。
但直到姜思白都走到客厅中央了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人,只在茶几下厚重的地毯旁看到了碎裂的玻璃杯,她在家门口听到的声音大概就来自这里。
既没有看到自己的邻居,又没看到入室行凶的歹徒。
一瞬之间,姜思白只觉得毛骨悚然。
想到这里,她畏怯地握着鞋拔子慢慢蹲下,最后没蹲稳,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开始思考如果直接自己直接逃命报警会不会被当成见死不救而被谴,甚至是承担法律责任。
坐下来的姜思白大脑空白了许久。
四周安静的出奇。
她听见若有有无的细细碎碎的声音,这声音她在进房的时候也有听到过,但不知道来自哪里,姜思白先前以为是自己太过紧张而出现了幻听,现在看来倒不是。
她决定赌一把。
手里的金属鞋拔子已经被自己握的发烫,就像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一样。
整个公寓都亮着灯,包括厕所,除了那扇半掩着的门,是公寓的主卧。
姜思白尝试着靠进,发现那断断续续的声音越来越大,夹杂着凌乱的喘息与抽泣,她瞬间僵在原地,顿时怒从心中起,也顾不得被歹徒发现之后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了,一脚踢开卧室房门,怒喝:“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房门狠狠撞在固定磁吸上,门板直颤,嗡嗡地响。
在姜思白制造出的巨响之下,卧室内的整个世界都都显得寂静无声。
里面只开着一盏暖黄而微弱的小夜灯。
姜思白那一脚把一客厅的灯火通明踹进去,扑在床单和地毯上,也落在谢翎凌乱的头发上。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坐在地毯趴在床上的谢翎。
她惨白着一张脸,往黑暗中闪躲。
姜思白以为谢翎是被不知所踪的歹徒吓到了,急忙走到门框旁打开灯。
一瞬之间,卧室亮如白昼。
姜思白把手中的鞋拔子揣进口袋里,往那个在黑暗中蜷缩的人影缓步靠近。
她想安慰她,希望她不要害怕。
但说实话,姜思白自己也害怕,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那个入室行凶的歹徒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还在这个房子里,伺机对她们下手。
最终,姜思白停住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察觉到了谢翎对自己的抗拒——她进一步,谢翎便后缩一分,颤抖着,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里,不去看她。
那她就不再逼近了,换了个法子。
姜思白蹲下来,使自己的视线与谢翎平行,希望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减轻谢翎对自己的抗拒。
没想到却因为距离的拉近看到了白色地毯上斑斑点点的殷红,是血,正顺着谢翎的掌心向外流。
“疼么?”姜思白看着就觉得疼,她是在没话找话,分散谢翎的注意力,同时降低谢翎对自己的戒心,如果可以的话。
但对方并没有抬头看她,也不搭话,只摇摇头,依旧保持着一副自闭防御的姿态。
“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对方再摇摇头。
“那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出去。”
“哦,那好,我就在门口守着你。”
“……”
“别怕,我在外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