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木仙君看着躺在榻上的陶夭,焦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陶夭小小的身体裹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地低声**,额头上满是冷汗,口中低低呼喊着寒木仙君的名字。
五毒冷冷地斜倚在墙上,用好整以暇的语气说道:“怎么?心疼啊?这不是你最希望看到的景象么?”
寒木仙君扭头看着他,带着一脸的淡漠开口吐出两个字:“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满心烦躁和担忧:五毒没有说错,陶夭的仙婴一如他所等候的那样终于出现异状。对他而言,这是个恢复实力的大好机会。可现在看到这个小姑娘面如金纸在床上痛苦地翻滚,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寒木仙君淡淡道:“就算本君要做什么,也得先等小桃子醒来再说。”
“好,随你。”五毒满不在乎的笑笑。只有这时,他才会露出妖帝的残忍与邪佞。他拉开门走了出去,临了,又回头道:“我倒是很好奇啊。等夭夭醒过来,你要怎么面对她这份不顾一切飞奔回来的情谊。修仙之人,不是很重因果的么?”
寒木仙君静静看着他,不屑地扬起嘴角,道:“本君的因果,本君自会去偿还,不劳烦妖孽之人费心。”
五毒的脸色阴沉下来,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这话,你还是对着夭夭说吧。”
“她是我的弟子,也是洗仙池认可的金仙,怎么能算妖孽?”寒木仙君好笑地挑起眉头,当着他的面缓缓关上门,从越来越狭小的门缝中睨着五毒冰冷的怒容,脸上笑意越盛。
木门轻轻合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房间里仅有的声音,是陶夭低低的**。
寒木仙君转身走到床边半蹲下来,轻轻伸手擦去陶夭额头上的汗水。她的发髻早已散乱开来,黑发被汗水打湿,黏糊糊地沾在脸颊旁。
这么睡着,一定很不舒服。寒木仙君取出一块白绢,仔细地将她的头发一点点擦干。
陶夭不安分地翻了个身,一脚将被子踢下了床。她的脸上漾着病态的红晕,小口微张着,痛苦地喘息。
寒木仙君伸出手去一探,才发现她的呼吸烫得可怕,吹在手上,简直像是能直接将他的血肉点燃一般。
她的状况很危险。寒木仙君虽然没有仔细修炼过医经,但也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情况不容乐观:原本,仙婴被污染之后就很可能导致体内力量的失控。更何况,她体内的经脉现在全都乱成了一团。
寒木仙君忍不住低声斥责:“傻丫头,怎么为师说话你就是不听呢!”——他说了多少次没有自己的允许不许逆行唤木诀,她不听;他说得明明白白不要管着城中的凡人,她也不听。
寒木仙君烦躁地摇了摇头,心想:她怎么能够善良到这么愚蠢的地步呢?
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看到陶夭湿透了的衣服,眉头不觉皱了起来:本就在生病,穿着这湿漉漉的衣服,恐怕会病得更重。
他站起身来,正要向门外走去,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呼喊:“仙君大人,好疼……”
这一声呼喊带着浓浓的哭腔,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可怜巴巴地想要听到心爱之人的一句关切。
寒木仙君只觉得心头被什么狠狠蛰了一下,一瞬间连呼吸都滞住了。
他重新俯下身来,轻轻摸着陶夭的头发,声音温柔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小桃子,不怕。为师在这里。”
他当然没有得到陶夭的回应——她只是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向最信赖的人求助罢了。
寒木仙君看着床铺上那个小小的身体翻了个身蜷成一团,心疼得难以自已。
从相识到现在,陶夭每一次笨手笨脚的小失误、每一个傻傻的笑容、每一句面带委屈的道歉在他的脑海中一一划过。他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丫头已经占掉了自己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还有刚才,看到她倒下去的那一刹那,他本能地喊出她的名字,而不是“小桃子”那个多少带着点轻视的昵称。寒木仙君皱起眉头,想起斗元仙君在两人告别时要他别玩得太过火,免得日后身陷情劫之中。
难道本君会对这小妖怪动心?寒木仙君不觉为自己的猜想一怔,随即忍俊不禁:开什么玩笑。
他拍了拍陶夭的肩膀,起身去为她寻找干净的换洗衣物,一边在心中思忖:且不说自己对这种年幼的小姑娘毫无兴趣。单是师徒这层关系在,就注定了小桃子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寒木仙君自嘲地笑了笑,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干净的白色绸裙,想了想,转身往厨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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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夭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觉得仿佛有一把刀子在体内拉扯,一点点切碎她的血肉。
她本能地想要召唤宁心草,可一连试了四五次,体内那属于宁心草的亮绿色元魂都毫无反应。
陶夭迷迷糊糊地尝试运转唤木诀,用来调动法力的一道神识却仿佛泥牛入海,不知沉到了哪里去。
一瞬间,恐慌几乎盖过了体内的剧痛,占据了陶夭的意识:我的法力没有了?!那、那我不就没办法再帮助仙君大人了吗?
仙婴撕裂的疼痛都没能让她软弱哭泣,失去力量的可能性却一下子让陶夭的心理防线溃不成军,泪水夺眶而出。被抛弃的恐惧感一下子攥住了她的心。
不可以这么软弱下去、不可以被这古怪的病痛随意揉捏!陶夭在心中赌咒发誓,牙关紧咬,一丝鲜血从牙龈里渗了出来。血腥味刺激了她的神经,硬是将陶夭的意识绑住,不让她被剧痛折磨得昏迷过去。
她开始在心中默默背诵《唤木诀》的内容,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万木之本,万物之灵。一桌一椅,皆非死物……”
陶夭的背诵出乎她意料地有效。《唤木诀》本就具有凝神静气的功效,修炼得越是深入,这效果就越大。如今陶夭已是金仙级别,法诀内容早已经倒背如流。现在这么仔仔细细一字一句地默背着,不知不觉中,仙婴的疼痛感居然慢慢减弱下来。
“唤之一义,无上真法。谆谆以善诱、咄咄以怒斥……”陶夭试着坐起身来,一边继续背诵,一边环顾空荡荡的房间,怅然若失:仙君大人……不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