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通道一眼望不到底,尤其是罡风平息的时候,连时间都仿佛凝固了。四面都是一模一样的土黄色气流,看久了,陶夭都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仙君,空间异兽到底是什么呢?”陶夭看着白玉舟里孤零零躺着的两片油光发亮的甲片,想要伸出手去拿来看看,但刚刚碰到表面,又像是触电一般收了回来,心中的恐惧感不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浓。
寒木仙君从她脸上读出了无聊的表情,不禁微微一笑:“在鸿蒙通道里的确很无趣。若是没有罡风、没有异兽,就更无趣了。不过你的问题……本君没办法回答。整个仙界,恐怕都没有谁知道空间异兽到底从何而来。我们只知道,它们向往仙界。”
“向往仙界?”陶夭呆呆地重复着问道。
寒木仙君点了点头,捡起船底的两块甲片,在手中翻来覆去看着,不时露出赞叹的微笑。
陶夭见他不肯多说,只好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盯着寒木仙君一动不动。
他的头发好黑好顺……相比之下,我的头发不仅干燥,而且还被那条黑鱼精卷得长短不一的。
陶夭叹了口气,自惭形秽地扯着自己的发梢,用手指摆出着剪刀的模样比划着。
她的视线从寒木仙君的头发移到衣服、最后还是停留在他手中不断翻转的两片甲片上。
在沙虫身上时灰蒙蒙脏兮兮的甲片,被寒木仙君的仙气洗练过之后,变得明亮坚固。
不行,越看越觉得不安。陶夭收回了视线,转身打量着船尾上的红色玛瑙缀花。
精致的花朵安静地摇摆着,棕色的花藤也随之摆动……咦?陶夭一愣,身子往外倾出去,小心地凑近装饰花:这花藤……刚才就在吗?
陶夭不安地看了一眼悠悠然坐在另一头的寒木仙君,随即紧张地伸出手去,探向那条看似普通的花藤。
“嗖!”一瞬间,枯藤就活了过来,化作一支利剑刺向陶夭的手背。
若是凡身肉躯,一定瞬间就会被那条棕色的东西钻进身体里。但陶夭好歹也是有百多年道行的妖怪,反应何其的快!和寒木仙君相比起来要更淡一些的嫩绿色光芒无声地在手上凝成厚厚的光团,挡住了那条不断扭动的“花藤”。
汗水沁出额头,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一下子就模糊了陶夭的视线。她感觉得到那条明显是异兽的一部分的东西在手中不断改变着角度,一点点深入自己的防护,她却将所有力量都花在了防御上,连开口求救都做不到。
直到一只光滑的手,温柔地覆在她的手背上。更浓厚更纯粹的绿色明光轻而易举地包裹住那条棕色的枯藤般的虫,不断收紧、揉捏,不多时便将它绞成碎片,同样送进了存放精元的瓷瓶之中。
直到这时,陶夭才感到一阵后怕,双腿一软跌坐在白玉舟上,汗水打湿了头发,湿乎乎地贴在脸颊两侧。
“原来是寄生异兽。”寒木仙君解下腰间的瓷瓶,手中光芒变换,数个禁制符文打入瓶中消失不见。
陶夭深呼吸了几下,抹去头上的汗珠,想要站起来,可双腿却不争气地发软:她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小小的伤口。如果那条虫子的力量再大一点、或是寒木仙君再晚一刻注意到她的异样,恐怕现在她就已经没命了。
“没事吧?”寒木仙君蹲下身来,看着她一脸无辜惊恐的表情,不知为何心口竟然有些滞涩之感。
陶夭的嘴唇颤抖着,几次张开口,声音却不知被什么堵在喉咙里,好半天才挤出一句:“那是什么?”
寒木仙君将瓷瓶重新系回腰间,在她身边坐下,解释道:“那是寄生异兽。顾名思义,先前的那条沙虫,不过是它寻找到的宿主而已。若是让它跟着白玉舟到了仙界,哪怕只是附在一棵仙草或是一株仙树上,后果也不堪设想。”
说着,寒木仙君侧过头,微微一笑:“小桃子,你做的很好。”
就是这淡然和煦的笑容,像是阳光一样照进陶夭心里,将她满心不安害怕的阴云一扫而空。
陶夭咧了咧嘴,身体微微往前倾,凝视着寒木仙君深邃冷清的双眸,大胆地说:“那……有没有奖励呢?”
寒木仙君一愣,看到她眼中狡黠的光,不觉失笑。他摇了摇头,与她拉开一些距离,语气里带着一点嘲讽:“真是个贪心的小姑娘。本君把这白玉舟送你,要不要?”
陶夭从看到白玉发簪的那一刻就已经对它漂亮的外形垂涎欲滴,不自觉地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小手摇晃着寒木仙君的袖子,不断追问:“真的吗真的吗?”
寒木仙君像是受到了失礼的质疑,笑容中浮现一抹清高:“自然是真的。你这长短不一的头发,簪起来才比较好看。”
陶夭一下子红了脸,怯怯笑着,抬手将头发拢到一块儿,脸颊上的红晕透露着欣喜的心情:这……算是被表扬了吗?
好高兴。陶夭捂着自己的胸口,无声地笑:甜甜的味道一层一层荡开来,心也跳得好快。
“仙君,我——”她抬起头来,刚刚出声,就觉得整个人被狠狠抛起来。她惊慌失措地张开手,一头撞进寒木仙君怀里。
今天是怎么回事?陶夭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尖,可怜兮兮地直起身来。她甩了甩头,像是小狗在理顺自己的皮毛一般,将凌乱的长发重新甩到脑后。
刚刚平息了没多久的罡风,此刻却以更加猛烈的速度撞击着白玉舟。小船如同一叶浮萍,身不由己地颠簸旋转,简直像是要被翻转过来。
寒木仙君冷哼一声,眼中终于浮现了一丝凝重:“今日,这鸿蒙通道是和本君玩儿上了。”
陶夭看着眼前深邃的、完全由罡风组成的漩涡,如同被摄了心神般目瞪口呆。土黄色的罡风层层叠加、越来越暗。漩涡的最深处,则完全只剩下厚实的黑。
白玉舟上的禁制不断闪烁,像是狂风中的火烛般随时都会熄灭。陶夭在自己的舌尖狠狠一咬,口腔中的血腥味和刺痛一下子将她从恐惧和震惊的泥潭中拔了出来。
“仙君,我该怎么做?”她站起身,在寒木仙君凌然不动的白色身影后方站定。
寒木仙君身上,漾起翠绿色的光。那些光点彼此重叠,最后几乎实质化成绿色的泉水,漫过了白玉舟,渗进船头的禁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