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木仙君的眼中光影不定:他很清楚,只要这时回答一句“是的”,面前这面红耳赤的小丫头一定会相信。因为这短短的相处已经触动了她记忆的封印。她对自己的情感正逐步苏醒。
然而,那只是欺骗而已。
只一瞬间,寒木仙君眼底的阴霾便已一扫而空:他不想要继续欺瞒自己这可爱又产量的徒弟。
“你对我觉得亲近,是因为……你的本体,是我所炼化的木灵之气。”寒木仙君露出怀念的神色,回忆道,“那一日为师正在炼制一件法器,无暇顾及刚刚炼化的众多灵气。没想到就是这一疏忽,却让你逃了出去。”
说着,他忍不住低笑道:“你那时候灵智初开,逃跑的本事却是一流,眨眼间就……”“如此说来,”陶夭打断了他温馨的回忆。她的眉头蹙起,双手不安地摆弄着衣服上的缀饰。
成长了许多的小妖怪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道:“如此说来,我对你的感觉,并非爱情,而只是灵气对本体天生的依恋……仅此而已。”
陶夭的话像是一盆冷水,一下子浇灭了寒木仙君温馨的回忆。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寒木仙君失魂落魄地看着她,狼狈得陶夭忍不住想笑:这就是高高在上的仙君大人么?
“本来我还有些担心呢。”陶夭露出满意的笑容,轻快地在原地跳了跳,“若是我们真的曾经有过些什么,我却把你忘了——那夭夭岂不成了大罪人?但现在我就放心啦!”她说着,在原地转了个圈儿,脸上的笑容如同阳光般灿烂。
兴高采烈的小妖怪得意洋洋地宣布:“依恋——是可以克服的呢!”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可爱、声音一如既往灿烂。然而,她的笑容、声音,此刻却像是一柄利刃,一刀刀刺在寒木仙君心口。
从前,陶夭是不是也承受过这样的心痛?寒木仙君深吸一口气,道:“你说得没错。但是,为师对你的情感,却不是依恋、更不是师尊对徒儿的照顾。”
陶夭一挑眉头,那轻佻和嘲讽交织的表情,和过去的寒木仙君简直如出一辙:“若是如此,为何我一见你便浑身难受?师父,你曾经对我做过很过分的事情吧?”
寒木仙君被她驳得哑口无言,却固执地坚持:“为师从前犯下的过错,必会一一弥补。小桃子,你大可以继续封印自己的记忆、大可以……戒绝你对为师的依恋。但为师如今却是清清楚楚,自己对你是怎样的情感。”
“是吗?”陶夭冷哼一声,眼底忽然升起残酷的血光。一瞬间,她的表情狰狞得一点不像是平日里那个温婉和善的小神医:“别说笑了,我才不相信爱情这种东西呢。”
“你……说什么?”寒木仙君一愣:这绝不是依陶夭的性格会说出的话。难道,她又想起了什么?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她原本乌黑的眼,现在却呈现出干涸血浆的暗红色;她的嘴角噙着残忍狂妄的笑容;她身边法力所凝结的雾气、由明快的绿色变为了阴晦的深红——这一切,都与她当初入魔时的模样十分相似。
寒木仙君的手按在配件上,皱起眉头打量着眼前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小姑娘。
陶夭笑着靠近一步,慢吞吞道:“哎呀,抱歉。这话可太过伤人了一些。可是……”她的双眼微微眯起,像是一只妖媚的狐狸:“怎么这句话一下子就跳出来了呢?仙君大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重逢到现在,她第一次唤他“仙君大人”,却让寒木仙君觉得毛骨悚然。
眼前的这个女孩,绝不是他的小桃子。他皱着眉,长剑“噌”地出鞘。
陶夭无所畏惧地往上迎了一迎,嘴唇一瘪,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仙君大人,你想要杀了我吗?夭夭……好心痛呐。”
“你不是陶夭。”尽管寒木仙君嘴上如此说着,他却不得不将长剑挪开了一些,以免伤到面前的少女。
“我不是陶夭?”双眼血红的女孩笑着重复,“我怎么不是?还是说,只因为现在的我和仙君大人印象中的那个傻丫头大不相同,仙君大人,便连我这个徒弟都不认了?”
寒木仙君的手一震,长剑又下垂了几分。
他早知道陶夭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妖怪,可他从不知道她的言语可以如此锋锐和恶毒。
陶夭一再逼近,寒木仙君则不得不一再挪开长剑。到最后,他的剑尖只能指向地面,剑锋上的红色锋芒徒有其表,却根本无法对陶夭产生威胁。
入魔了的小妖怪“咯咯”笑着。她的嗓音低沉而魅惑:“哎,仙君大人,说到底你喜欢的, 也只是你心目当中的那个小桃子嘛。原来,你和我根本是一样的,都是可怜人。”
寒木仙君无言以对,只是希望能够从她一片血腥的双眼中捕捉到一丝清明。
然而,他失望地发现,陶夭眼中只有疯狂和残酷的笑意。仿佛她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一点点折磨自己。
陶夭拉住寒木仙君的衣襟,整个人完全贴近他怀里。少女的体香钻进鼻子里,令寒木仙君感到口干舌燥。
他居然感到惊慌失措,双手却下意识地还上了少女的腰间。
陶夭微微一笑,轻道:“哎呀,仙君大人,你想做什么?”
寒木仙君顿时心头一震,连忙默念万木灵诀,硬是将已经攀上陶夭背部的手收了回来。
“真没劲。”陶夭撇了撇嘴,却依然赖在他怀里。她的脸蛋红扑扑的,本就略显宽大的衣领此刻已经有些松散,露出了脖颈下苍白的锁骨。
“仙君大人,你是不是很想要我回到你身边?”陶夭笑着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呢喃,“是不是想要……将我抱在怀中?”
她将寒木仙君过去做过的所有亲昵举动,一五一十地重现出来,直令他体温上升、呼吸急促。
然而,下一秒,陶夭飞快地退开,一眨眼便旋身停在了门口。她带着不屑一顾的浅笑,道:“可惜,这种有、违、伦、常、的事情,你是做不出来的呢。”
她轻轻舔了舔自己的红唇,转身便走,沿途留下一长串银铃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