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状况,五毒没有办法处理。他发现,陶夭身上的气息时强时弱无比紊乱,仿佛是个病入膏肓的人。
他的眉头紧皱,视线在身后的陶夭和面前的寒木仙君之间来回游移,悔得肠子都青了:若是当日自己听到了他们两个的对话,或许情况会大不一样!而若是自己在刚刚察觉陶夭一样的时候,就执意帮助她静心养魂,她也不会进入这种濒临崩溃的状态吧?!
她在寒木仙君身边时,虽然辛苦,却一直都好好的。才刚和自己同住没多久,却……五毒恼火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一低头,就看到陶夭满是恳求的泪汪汪的大眼睛。
“别走……”她可怜兮兮地嘟哝着,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摆。
从前,她好像也是这么躲在寒木仙君背后的。五毒有些恍惚地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手。虽然他很享受这种被陶夭信赖的感觉,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留在这里,陶夭灵魂上的破损只会变得越来越严重。
她似乎是将所有和寒木仙君有关的记忆都强行抹去了。五毒终于看出一丝端倪,脸上流露出明显的不安:记忆是修炼者灵魂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也是常人绝对不敢碰触的部分。
一旦记忆混乱,灵魂也会随之崩溃。
五毒终于狠下心来,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陶夭抗拒着他的动作,指节因为太用力而显得苍白一片。
他苦笑着挣脱开她的手,立刻退开一步,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夭夭,我是妖皇,有很多事要忙的。”
五毒说完转身就走,完全不敢接触陶夭那流浪猫似的视线。他生怕自己一心软,就不舍得让她单独面对寒木仙君。
陶夭愣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当下奔跑着追赶上去,大喊:“我、我可以帮忙的!”
然而,金碧辉煌的店门“砰”的一声在她鼻尖前合上。陶夭狼狈地趴在门上,恐惧地转过身来,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小兽,悄悄地挪向墙根。
寒木仙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心头仿佛有一块大石压着,几乎令他窒息。
他强迫自己露出笑容,轻声道:“小桃子,我不会伤害你的。”
“不要过来!”陶夭尖叫一声蹲了下去,整个人缩成一团,躲在墙根没完没了地尖叫:“走开!走开!我讨厌你!”
这四个字像是四柄利刃,一下子刺穿了寒木仙君的心。他脚下一个踉跄,脸色煞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陶夭抬起头来,看到他震惊的表情,不知为何,也觉得心口闷闷的。
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最终,还是寒木仙君先开口:“小桃子,你……还记得我吗?”
陶夭将双手环抱在胸口,露出疑惑的表情:“我、我不认识你啊……”她说着,露出痛苦的表情来,小脸皱成一团:“我不知道,头脑里好乱。你不要过来、不要问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寒木仙君大吃一惊,连忙又退后了一步,道:“好、好。我不问,好不好?我什么都不问、也什么都不做,只是呆在这儿,可以吗?”说着,他的嘴角浮现一丝浅笑:“小桃子,我毕竟是五毒的客人哦。”
陶夭带着一脸茫然无措眨了眨眼。好半天,她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于是,寒木仙君在远离她的地方盘膝而坐,静静地开始运功。他的红色佩剑悬在身后,发出轻轻的“嗡嗡”声。
陶夭好奇地偷眼瞧他,木灵之体的本能让她想要亲近寒木仙君释放出来的阵阵法力。然而,心底的恐惧又令她犹豫不决。最终,她竟然就这么躲在墙角下修炼起来。
*****************
法力运转了一圈,令陶夭烦躁不安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她睁开眼,好奇地看着寒木仙君:他一身白衣的身影,仿佛深深刻在她灵魂里,怎么都挥之不去。恐惧和厌恶之下,陶夭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想要更接近他一些。
陶夭召唤出一根草藤,轻轻戳了戳寒木仙君的肩膀。他立刻睁开眼,看着陶夭露出微笑:“怎么了?”——他的笑容像是暖暖的风,无声地吹进了她心里。
好……好温柔、好帅气!陶夭一瞬间愣了神,傻傻地半张着嘴:这个笑容……她好像有印象。
“小桃子?”寒木仙君情不自禁站起身,往她那边走去。
谁料这个动作却惊醒了沉醉的陶夭。她低呼一声,再次往远离他的方向逃去。
寒木仙君的脚步顿时僵住,笑容中透出一股失落。他重新后退,无奈地在她前方蹲下身来,伸出手轻轻招了招:“我不过来。你别怕,好么?”
他感觉自己像是面对着一只满怀戒心的流浪猫,只要别人稍有动作就会立刻露出利爪。
陶夭仔细地看着他,控制藤蔓绕着他伸出的手缓缓游走。
寒木仙君微笑着,低声问道:“小桃子,我能问个问题吗?”
陶夭没有回答,专心致志地把玩着脖子上的项链。
这个动作,让寒木仙君的心跳都漏了一拍:既然她已经强行抹消了对我的记忆,那为什么,还如此宝贝那条项链?
他差一点脱口问她:这链子是谁的礼物?幸好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寒木仙君惊出一声冷汗:他不敢想象如果在陶夭灵魂混乱的时候令她陷入回忆会引发怎样的后果——很可能,他会永远失去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真是危险啊……他暗暗在心头叹息:只要一牵扯到陶夭,自己所有的理智都仿佛消失不见了。
寒木仙君的沉默,让刚刚有些放下戒心的陶夭再次不安起来。藤蔓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背,立刻“嗖”的缩了回去。
陶夭重新露出了紧张的神情,偷偷摸摸地向之前掉落在地的镰刀移动。
寒木仙君好笑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却体贴地佯装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柔声问道:“小桃子,你……为何讨厌我?”
陶夭的身子一僵。她低下头去,默不作声地就地一滚,咕噜噜滚到镰刀旁边,这才坐起身来。
她抬起手,在心口的位置比划了一下,为难地说道:“我说不清。可是看到你……会痛。”她抬起头来,强调:“心口的位置,痛得让我恨不得立刻死掉。所以,拜托你,离我远一点。”
心口会痛?寒木仙君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原来,自己带给她的伤害,即使在她忘记一切之后仍旧无法抹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