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客栈厢房中,只有一张床榻、以及一桌一椅。
经过一场简短却毫无悬念的争执,陶夭乖乖地躺到了床上,整个人在被子里缩成一团。
她的右侧,寒木仙君席地而坐,似乎是在修炼、又似乎只是单纯地在假寐。
房间入口处,五毒抱着一柄在黑石堡混战中捡来的剑,同样盘腿坐在地上,就这么倚在门上睡了过去。
陶夭满怀歉意地在床上不安分地扭动,妖界红莹莹的月光透过破烂的窗纸照了进来。
她伸出手去,戳了戳寒木仙君的肩膀:“仙君,你睡了吗?”
寒木仙君没有睁眼,只是低声道:“很晚了。小桃子,你该早些歇息。”
陶夭连人带被子毛毛虫似的往床榻边上扭了几下,靠近过去道:“仙君,有一件事……夭夭不晓得该不该问。”
寒木仙君终于睁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小桃子,你今日的问题很多。”
闻言,陶夭立刻缩了回去,嘀嘀咕咕:“那人家不问就是了……”
寒木仙君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听陶夭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若是不让她问,恐怕她这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吧。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寒木仙君丝毫不觉得自己对陶夭的宽容已经远远超出了师徒之间的感情,只是带着宠溺说道:“问吧。不过问完这个问题,你就真该睡觉了。”
陶夭立刻重新翻了个身,卷着被子从床上下到地上,黏在寒木仙君身边,道:“之前,五毒说到上古盟约松动、妖皇一定不愿意交出妖界的时候……仙君大人,你露出了很可怕的表情。嗯……所以我想问,仙君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她的每一次严肃的发问,几乎都让寒木仙君刮目相看。他没想到自己那细小的表情变化居然让陶夭如此介怀,一时不知该感叹她对自己的观察入微,还是应该为她准确的直觉而惊讶。
他收起笑容,正色道:“上古盟约解除之后,放出的不仅有妖界的魔,更有仙界的神。小桃子,妖皇不愿拱手相让妖界江山,仙帝自然也不愿。你懂为师的意思么?”
陶夭眨了眨眼,黑亮的瞳孔中闪着睿智的光:“仙君的意思是,现在复杂的局面之下,真正处在同一战线的人,反而是妖皇和仙帝?仙君大人你怀疑……”
“嘘。”寒木仙君用一根手指封住了她的嘴唇。他神秘莫测地看了一眼头顶,警告:“这洪荒之中,耳目无数。”
陶夭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紧张地回以一个“了解”的眼神。
寒木仙君微微一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好了。你的问题为师已经解答。现在,你该乖乖上床睡觉了。”
陶夭“嗯”了一声,却没有移动,依旧裹着被子粽子一样坐在他身边:“那个……仙君大人之前唱的那首歌,可不可以再……”
寒木仙君皱了皱眉头,佯装不快:“小桃,你今天怎么这么黏人呢?女孩儿家,矜持些才好。”
闻言,陶夭垂头丧气地不再说话,乖乖爬上床榻,背对着他躺下。
她闭上眼,沮丧地在心里感叹:也许,我的确是有些得寸进尺了。仙君偶尔对我亲昵一些,我就有些不知轻重了呢。
难怪他总是把我当成个小孩子。陶夭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强迫自己乖乖睡觉。迷迷糊糊之间,耳边似乎传来熟悉的曲调:“日薄西山兮,燕雀归家兮;梳妆对镜兮,俱为君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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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夭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直到被寒木仙君温柔地推醒。
她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打着哈欠,满脸迷糊相。好半天,她才对着寒木仙君绽开一个干净的笑容:“仙君大人,早安。”
“小桃子,我们该上路了。”寒木仙君摸摸她的头,说道。
陶夭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才刚蒙蒙亮,在妖界污浊的空气笼罩下,清晨的阳光甚至没办法照到地上,远方依旧是一片黑暗。
对了……陶夭晃了晃因为刚睡醒而昏昏沉沉的脑袋,掀开被子站起身来:昨天进镇子的时候,说好了天一亮就走。
陶夭迷迷糊糊地一招手,抓起几片宁心草叶,塞进嘴里咀嚼起来。堪比香茗的汁液顺着喉咙流进空空的腹中。
“你——”寒木仙君正要说什么,可一转头,话音不由得悬在半空:陶夭睡觉时,身上只穿一件短小的束带衬裙。此刻,她消瘦的肩胛骨和紧致的双腿双手全都裸露在外,年轻的皮肤在朦胧的晨光中泛着柔嫩的光泽。
“快把衣服穿上。”寒木仙君气急败坏地脱下外袍裹住她的身子,顿了一下,补充道,“小心别着凉了。”
“仙君大人,我是妖怪,才不会感冒着凉呢。”陶夭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眼波流转,捕捉着他脸上的一丝尴尬和难得的羞赧。她毫不在意地松开外袍,双手托着还给寒木仙君:“这是仙君大人的衣服,夭夭可不敢穿呢。不然,岂不是太不懂规矩了?”
恰逢此时,五毒推门而入。他的视线带着露骨的欣赏落在陶夭身上,仔细打量了片刻,啧啧称赞:“夭夭,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身材倒是很曼妙。”
“谢谢夸奖。”陶夭翻了翻眼睛,眸子里不经意地掠过一丝扫兴。她一弹指幻化出一套明黄色的对襟襦裙,又抓起搁在椅背上的斗篷,仔仔细细地穿戴完毕。
寒木仙君这才松了口气。回过神来,他竟发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就连呼吸也因为陶夭之前大胆的穿着而显得急促起来。
“小桃子,出发吧。”他伸手轻轻推了一下陶夭的背部已是催促。透过毛茸茸的斗篷和并不厚的襦裙,他依然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陶夭肩膀后方骨骼的突起。
寒木仙君一下子收回手来,尴尬地再次催促:“再不走,恐怕一会儿把镇子里的守卫都给引来了。”
“没错,夭夭,我们还是早点走比较好。”五毒依旧拿布条蒙着眼睛,甚至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根木棍,煞有介事地在地板上敲敲打打。
陶夭想起他们才刚刚在黑石堡大闹了一通,不由得心虚起来。她将桌上的钱袋揣到怀里,一马当先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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