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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甲斐之虎(下)

大内义尊见到这后世被称为战国第一名将的武田信玄竟然自称为仆,顿时感激涕零,又因为信玄所问并非关乎长野家秘密,所以避席而起,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在下曾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亦有一得。在下愚见,恐未堪殿下视听,但愿殿下择而听之。”

“当然是愚见了!”大内义尊话音未落,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英武少年,斜挎着长剑,故意挺胸凸肚踏着方方正正的步子,倒有着一丝豪壮的气息。少年斜睨了大内义尊一眼,又向武田信玄拱了拱手道:“父亲大人!我家财货有甲州金矿之富,军队有赤备精骑之强,他大内义尊不过靠些奇淫技巧侥幸得胜,父亲大人何苦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武田信玄一听,皱眉喝道:“住口!四郎,我叫你前来是来听先生教诲,休得妄言!”

大内义尊听到这称呼,也就知道面前这位就是武田四郎胜赖了,后世评价他为蛮勇之人,不知道是也不是。

武田胜赖收到信玄的喝骂,脖子一梗就想顶回去,武田信玄随即瞪了他一眼,武田胜赖无奈只得悻悻的坐到义尊对面的席上去。

武田信玄见胜赖已经坐好,便转过头来对义尊说道:“小子无礼,让大人见笑了。吾攻箕轮,长野家也有数千之众,凭着箕轮城或可一守,义尊却为何反而出城来战?”

大内义尊答道:“那海上落难之人,口渴难忍,喝得海水或可解一时之渴,却免不了最终被毒死。箕轮孤城亦是如此,因外无强援,若真要据城固守,或可抵挡一时,最终却免不了被困死在城内。”

武田信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又问道:“箕轮兵少,义尊既已出城,为何不绕道我军背后,寻求夹击我军,却反而去攻小诸城?”

大内义尊道:“此乃变异主客之术也,兵法有云,兵贵为主,不利为客。贵军势大,又有赤备精锐,我若主动进攻,则贵军为主,只需谨慎守备,等到耗光我军有生力量,那箕轮城就岌岌可危了。”

大内义尊又继续说道:“反之我若诱得马场大人主动攻我,则主客之势异也。”

“如何诱之?”武田信玄越来越有兴趣了。

“攻小诸城。”大内义尊说道:“小诸城乃是马场大人回军之后路,陡然遭袭,马场大人必然会警觉。”

“小诸城下,义尊难道不是战败了吗?”武田信玄疑惑的问道。

“然也。此则是虚实之道也。”义尊回答说:“马场大人手握万余兵甲之众,又有赤备精骑之强,必然轻视于我。兵法有云,怒而挠之,卑而骄之。故我能胜而不胜,以使马场大人更轻于我。”

马场信房端坐在席中也在仔细听着,想到自己当初听闻长野军战败在小诸城下时那轻蔑的样子,一时感到有些惭愧,对义尊之言更加深以为然。

而武田信玄本身就深通兵法,此时听到义尊一番解释,对后面就更是期待了:“那后来义尊为何又攻我踯躅崎馆?世人皆知我踯躅崎馆之坚,可不是几千人就能攻下的。”

大内义尊抱歉的看了一眼马场信房,此时他包裹起来的独眼倒是和山本勘助相映成趣,继续说道:“此亦为虚也,在下不过遣少兵做出攻打踯躅崎馆的样子。马场信房大人领大军于外,本城却遭偷袭,必然深以为耻。在下事先已得知,马场大人虽是豪勇之将,行事之时却稍显急躁固执。如此一来,马场大人既轻视我军,又怒我之所为,必然急欲攻我。贵军虽有万余之众,适合长途奔袭的也不过就是三千赤备。马场大人此时攻我,主客之势已变,我只需以逸待劳,守住三千疲惫的赤备骑兵即可,又兼在道路两旁设下埋伏,故而可以侥幸得胜。”

马场信房听到这里,再与自己之前的行为一一对照,竟是分毫不差,佩服的五体投地,不由得站起身来向大内义尊拱手道:“义尊大人神机妙算,可笑在下先前还妄自尊大,真是惭愧,惭愧。”

武田信玄也抚掌大慰道:“义尊大人在一战之中,竟然接连用了变异主客、虚实之道和待伏之术,其精妙之处直听得让人如饮美酒。若得义尊一人,胜过千军万马,我武田信玄竟有此福气?”

大内义尊赶紧连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只有武田胜赖坐在那里小声咕哝道:“不过是些鬼蜮伎俩,上不得台面。”

武田信玄一瞪他,问道:“那你说怎样战斗才是上得了台面的?”

武田胜赖昂然道:“大丈夫为战者,当身披坚执锐,纵马两阵之间,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以己之勇力压服对手,堂堂正正摧敌锋于正锐,这才是英雄所为。哼,阴谋诡计,不使也罢。”

说完恨恨看了大内义尊一眼,显然对那损失的三千赤备还耿耿于怀。

大内义尊心中一凛,这个眼神让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当初的尼子诚久,只得道:“胜赖大人亦是勇将也。”

武田信玄却不以为然,皱眉道:“人力毕竟有时而尽。”说完不再理胜赖,转头向义尊正式邀请道:“良禽择木而栖,义尊有此大才,可愿助我共创大业,我武田家必不会有负于阁下。”

大内义尊迟疑道:“信玄公盛情,在下感激不尽,只是长野业盛一向以兄长称我,我不能作此背信弃义之事。”

武田信玄听到大内义尊的推辞,也不以为意,想了想道:“阁下远道而来,想必已是疲乏,我已着人备好房间,义尊大人不如先去休息,入仕我家的事情可再考虑考虑,如何?”

说着武田信玄便叫来小姓弥七郎,领着大内义尊和杉正重去到城下收拾好的一间武士宅邸中。又让人送来被褥等等一应生活所需之物,皆是全新的东西,显然是精心准备了的。最后还有一袋小粒金,说是以资义尊这两日的用度。

“如何?”大内义尊走后,武田信玄向天守阁里其他人问道。

马场信房首先站了起来,满心佩服的说道:“大内义尊果然堪称智将,刚刚经他一番解说,在下才幡然醒悟,竟然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主公若得此人,必是一大臂助。”

山本勘助也点头表示赞同。

武田胜赖却有不同意见:“他大内义尊刚刚也说了,长野家少主都称其为兄长,可见他与长野家关系颇深,若要纳入我家,只怕忠诚难以保证。况且我家富有甲斐金矿,又有赤备精骑之强,哪里用得着父亲屈尊下贵去延揽于他?”

武田信玄听了这话,皱眉道:“你还不懂吗,财货兵器只是末端,人才方是国家强大之根本。岂不知人即城、人即石垣、人即堀,有了足够的人才,国家强大才是有源之水啊。”

武田胜赖还欲抗辩,山本勘助赶紧调解说道:“少主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大内义尊之前刚刚代表长野家与我军作战,我观大内义尊此人又似个守义君子,恐很难收归我家啊。”

武田信玄想了想,说道:“君子可欺之以方,自古御下之术不过两种,一则羁之以利,一则交之以义,我们不妨双管齐下。大内义尊有大才,若不能为我所用,才真真让人可惜。”

“如果……他还是不答应呢?”山本勘助为难的说道。

“唔……”武田信玄脸上闪过一丝肉痛的神色,思索良久,决然道:“如若果真不能为我所用,那也不能让别人得到,不然的话必成为我家一大祸患……万一真的不行的话,那就杀了吧……”

武士宅邸内,大内义尊与杉正重盘腿面对面坐着。

大内义尊似乎考虑了好半天,突然对杉正重说道:“信玄公此人如何?”

杉正重答道:“沛然有大气,有识人之明,有容人之量,果真是乱世英雄。”

“比之尼子国久大人呢?”

“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武田胜赖比之尼子诚久呢?”

“主公,你也注意到了?”杉正重惊到。

“是啊,”大内义尊叹一口气道:“看到武田胜赖的眼神,恍惚间还以为对面坐的是尼子诚久,而我们还正在尼子家,那惶恐逃命的感觉,我不想再试第二次了啊。”

“三千赤备的仇怨,信玄公的心胸能容得下,武田胜赖却不一定容得下啊。”大内义尊指着窗外道:“看这夕阳的颜色浓得好像血一样,哪里是那么容易化得开的。”

“难道主公准备辞别武田家吗?”杉正重问道。

“是的,我刚刚一直在思索,若真的跟随信玄公,那我们有何面目去面对长野业盛。不顾兄弟之情前去攻他,便是不义,不去攻他,对信玄殿下又是不忠。”大内义尊挠了挠头,苦声道:“这么难做,只有两不相帮了。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虽然发起的投票,投票人很少,不过还是依投票结果要求,不投奔武田信玄了,欲知后事如何,还请大家多多关注,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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