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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甲斐之虎(上)

此役大内义尊领着长枪阵与武田赤备硬扛,虽然对方已是疲惫之师,不过长枪阵中依然有四五百人死在赤备骑团的马蹄之下,由此可见若是在其全盛之时,只怕这四千足轻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与长野业盛一道埋伏在路旁树林中的箕轮众,也折损了三四十人。在马场信房被擒之时,他手下的旗本武士绝望之下拼死反扑,这些箕轮众也是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好容易才顶住。

而反观马场信房这边,如今四散在战场上的无主之马就有七八百匹,还不记四下溃散无法统计的数量。如果不是因为这次马场信房带来的全是骑兵,机动性实在高出长野家这些长枪足轻太多,只怕一阵追击下来,战果还要更加丰盛。如今能逃回踯躅崎馆的武田赤备,恐怕最多不过千多人吧。

大内义尊能以四千足轻抵抗三千武田赤备精锐,损失人数居然还是步兵少于骑兵,并且还生擒了对方主将。这个结果,就算是乡间愚夫也知道是大内义尊大获全胜了。

于是大内义尊示意长野业盛鼓舞了底下士卒几句,并且再次许诺回去之后的奖赏。然后又把战场中没能逃走而被俘的几百武田士卒聚拢到一起,挑选出了几个伤势较轻的,交还给他们马匹,让他们带上将军御赐折扇,并把长野家停战的意思带给还在箕轮城下的武田军主事人。

这几名伤兵老老实实的将义尊的话带给了还在箕轮城下的武田军,马场信房被擒之后,这队武田军中还能说得上话的几个人赶紧聚到了一起。如今的局势,主帅都被别人抓住了,最精锐的赤备骑兵也已经被击溃,留下这几千足轻一直滞留在敌军城下也不是一回事儿。况且,这种情况下还硬要继续攻城的话,万一被对方内外夹击,全军上下有个三长两短,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几个人这一番合计,终于决定认栽。

第二天中午,就在大内义尊和长野业盛带领着的三千足轻的注视下,武田军灰溜溜的撤退了。长野家的足轻们看着最初不可一世的武田军,现在却正在撤退,一个个都忍不住高声欢呼了起来,战后余生的庆幸再加上长野业正当场分发的奖赏,更刺激得人人都兴奋不已。

能打退武田家的侵略,长野业正也是老大慰怀,当场下令就在练兵场中摆开酒席。士兵们围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圈子,酒水和白米饭团管饱,还有可口的梅干佐食,人人都喝得兴高采烈。

大内义尊和杉正重也被长野家一众将领热情的围住,你一杯我一杯不停的敬酒,义尊只模模糊糊听得耳边众人盛情的赞扬和感谢,不一会儿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等到大内义尊醒来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天,义尊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原来自己正睡在天守阁内,杉正重也囫囵的躺在自己旁边,看来长野业正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听到屋内的响动,外面的小姓推门进来,恭恭敬敬跪下的向义尊说道:“大人,武田家的信使正在会客室内,业正殿下请大人梳洗完毕就过来一趟。”

大内义尊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又叫醒了杉正重,两人整理好衣着便来到了前面会客室。业正和业盛两父子已经在主位坐下,堂中正站着的看来就是武田家的使者了。

那人自称小野忠高,乃是武田家副使,义尊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并没有想起这人的姓名,看来历史上也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

小野忠高解释到,此番前来是为了赶在正使之前与长野家达成几条共识,如果长野家能够答应,那停战协定就还有谈的余地。解释完这些,小野忠高就不管不顾的说起了武田家的要求,一双眼睛抬得老高,直直快望向了天花板,好像他武田家才是战胜的一方,此番前来只是为了宣读对失败者的惩罚的一样。

小野忠高机械的念着:“信玄公为两方子民计,未免战端一起,百姓遭殃,所以慎重考虑后,决定答应尔等停战的请求,只是还有以下几点的要求,希望你们理解。”

“第一,立即交还马场信房大人和被俘的武田家士卒。”

既然要签订停战协定,那这交还俘虏正是题中应有之意,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

“第二,武田家正使现在箕轮城十五里外,长野家要带上需交还人员前去迎接。”

这个明显是武田信玄为了找回面子采取的举动了,室中诸人都是了然。不过,想到长野家这次胜得侥幸,武田家实力确实高出太多,此番胜利可一而不可再。所以,除了长野业盛怒哼了一声之外,其他人也都没有说话,认了下来。

“第三,长野家前去交还俘虏的人员必须是大内义尊。”

砰一声,长野业盛再也忍不住,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骂道:“武田信玄欺人太甚,我兄长神仙一般的人物,怎能让他如此折辱,还不如一刀杀了我的好!武田家要打便打,我等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小野忠高却也不怵他,只面无表情的说道:“是战是和尔等仔细考虑,在下言尽于此。”

武田信玄身为威震天下的一方大名,如今他的赤备精锐却败在自己这个无名小卒手里,只怕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来。要求自己作为交还俘虏的负责人,不过是为了到时候能羞辱几句,落一落自己的面子,好顺了他心头那口恶气。

这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武田信玄确实准备信守这停战合约。若不是如此,他哪里还用得着这么麻烦来折辱自己。只管将停战一事答应下来,等到重新准备完毕,翻脸撕毁合约,趁长野家不备攻下箕轮城,到时候不管要怎样处置自己,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再说了,长野家这次虽然战胜,但也是元气大伤,如果等到武田家下次整装再来,只怕情势会比这次还要险恶。所以这停战协定对此时的长野家来说便如那救命索一般重要,而自己的面子,哈哈,如此小事,何须挂怀。

想明白这些,大内义尊双手用力把愤怒的业盛重新按到座位上去,转头对小野忠高说道:“那就请小野大人转告正使,在下稍后便会前去迎接。”

小野忠高听完义尊的回答,向着长野业正虚行一礼,即往外走去。

长野业盛反手一把抓住义尊的手腕,呜咽道:“兄长,你何必……”

大内义尊摇了摇头止住了他下面的话,这时候长野业正也开口诚恳的说道:“义尊对我长野家的恩情,老夫铭感五内,他日义尊但有所求,老夫决无二话。”

三人又是一番唏嘘之后,义尊便和杉正重一道,领着五百足轻并押上武田家俘虏,前去十五里外与武田家正使会和。此番出去乃是迎接别国使者,长野业正自是不能亲去,业盛却无这般顾虑,说声顾及兄长安危,便跨上战马随义尊一同前去。

义尊一行人行至箕轮城十五里外,正碰上武田家正使的队伍。对面百多骑士排得整整齐齐,当先一人光头独眼,颧骨高高隆起,容貌颇是丑陋,而且似乎两腿并不是一样长短,叉腰站在队伍前面,看起来一边肩膀低一边肩膀高。

此人想来就是武田家正使了,只是如此形貌特异,又堪担当武田家正使的人物,义尊总觉得有点映像,又想不起到底是谁。

那人远远便喊道:“来人可是大内义尊大人,在下山本勘助在此久候了。”

原来是他,义尊顿时了然,此人正是人称道鬼的武田家第一军师山本勘助,历史上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难怪武田信玄会让他作为正使了。

义尊行到五百步的距离,举手作礼,答道:“在下正是大内义尊。”说完挥了挥手,后面十几个足轻便将俘虏的武田士卒送了过去。

山本勘助也不多话,示意身后十多骑士带着接收回来的士卒先行离开,又从随从手中接过停战协定,然后便向大内义尊走去。大内义尊见状,也带着马场信房向场中走去。

“信玄公答应与长野家停战一年,这是信玄公亲笔的合约书。”山本勘助双手将和约递给义尊。

“马场信房大人我等也已交还,如此便是两清了。”待马场信房走到山本勘助身旁,大内义尊接过合约书并告辞道。

想象中针对自己的羞辱并没有发生,大内义尊正自疑惑,山本勘助这时却突然说道:“慢着,武器乃武士的生命,还请义尊将马场信房大人的宝剑交还。”

戏肉来了!只不知,他要怎样利用这交还宝剑一事来羞辱自己,义尊暗暗想到。

大内义尊从随从手上拿过马场信房的太刀,双手捧给山本勘助,还一边转着自己的心思,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山本勘助的异样。若是常人接过刀时,一般是双手手心向上,并排握住刀鞘。而山本勘助此时却是,左手向上,往刀鞘握去,右手却是手心向下,往刀柄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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