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104600000029

29王公送我上清云

忽一日闲谈之际,王公问道:“贵乡有乡绅富珍卿者,先生必然知道!”我一听,马上问道:“老先生何以问及?”

王公道:“是学生敝同年,且意气相投,颇称莫逆。可惜遭了意外之祸,远戍边方,止有妾生一子尚幼,相传此子被家人拐遁,未知真伪。

“后来刘太监必要追究此子,连累山东抚院,也是敝同年,为此事降调了。通行严缉,此子终无下落,先生系同乡,定知其详。”

我叹口气道:“晚生深切知爱,不敢不以实情相告,其实就是家岳。”王公愕然道:“是令岳么?这又奇了!但学生颇知富年兄家事,他止有一位令爱,令坦却姓唐;

“并无第二位令爱,怎么先生又说是他令坦?”我起身作一揖,道:“晚生一向见欺,多有获罪!晚生就是唐寅。”

王公连忙答礼道:“一向失敬了,请问为何改姓更名,而得至江右?此处又该称唐寅了?”

我便将丈人宠用刁奴,赌气出门,后在山东探信,遭沈姓欲害,亏了尚义救脱,并遇屈渊引至吕家,前后说了一遍。

王公道:“原来有许多周折,那姓沈的与先生有何仇恨?我说:“与之素昧平生,至今不解其故。如今带在此这个人就是尚义,当时初到吕家不好说,所以权认主仆耳。”

王公道:“不意小人中乃有此仗义之流!但可知令舅果然何在?”我说:“晚生离家,在家岳遭变之前,总此事一些不知”。

王公道:“以故人之婿,而适成知己,正恨相逢之晚。但先生离家既久,前程必然弃了?”我说道:“一青衿耳,何足重轻。”

王公感叹道:“以先生之才,取功名如拾芥,幸遇学生,当助一臂。明年正值乡试,当与先生援例北雍,方可入场,倘得着鞭,岂不为国家添一栋梁。但刘瑾尚在,还须按广姓隐名,不可不虑。”我听他这样说,连连称谢不已。

在王公这里,倏忽过了新年灯节,却早二月初旬,王公收拾盘缠,纳监之费,三百余金,催促我北上。

说道:“先生此去,还该韬藏真姓,不可为人物色。到京后,当替修静养,奋志图南。学生在署,伫听佳音,以慰所望!”

我说道:“谨领清诲,以老先生相爱之情,何以为报!”当日王公设席相饯。席间,口占一绝,以勉励我。诗云:

莺花三月赴间关,柳满河堤翠满山,

金阙好将经济展,青春毋使布衣还。

我连忙起谢,亦口占一绝,以表示敬意:

百感难忘独是君,相逢意气快如云。

最怜南浦伤心句,岂羡相如檄蜀文。

是夕,我们宾主尽欢而散。

次日,束装已毕,王公道:“学生有一小仆王彩,在礼部当书辨,住在礼部前。今带一谕帖去,纳监事俱托他料理。”

我接了谕帖,遂辞别王公,带了尚义起身。王公亲送登舟,分别回署。我亦即开船。本船是衙门差船,敢不小心,竟由水路进京。

一路晓行夜宿,行够两月,已抵通州。搬上行李,打发船回,遂雇了牲口进京。入得城中,看帝都之处,另有一番气象,自然比众不同。但见:

凤阁楼台认帝乡,千门万户竞趋跄,

西风淅淅炎凉地,裘马翩翩势利场。

应有消魂嗟落魄,自多入彀羡登堂,

相看不解罗浮梦,一任悲歌一任忙。

我在顺城门外,寻了下处。次日即到礼部前,寻着了王管家,将王公的谕帖付他。王管家看了,说道:“相公不消费心,一应事皆是小人去料理便了。”

我称谢道:“如此极感!”别了回寓。次日将纳监之费,交把王管家了,果然一月之内,将纳监事,措置得停停当当。

到监之后,只是在寓读书,以候场期。但在京中,听得遍处皆说刘瑾专权坏法,横行朝野。缙绅大臣,不收其荼毒。因而就有这些谄媚逢迎的,认乾儿拜义父,争趋其门。

我听了这些事情,不禁愤愤道:“满朝臣宰,无非爱身家,惜功名,所以箝口结舌,并无忠烈之肠,为此养成奸党之势。

“可惜我一介书生,徒有忠义之心,不能除奸讨恶,若有寸进,岂忍坐视乎!”一腔怒气,但也只是私自感愤。

再过几时,看看场期近了,到了八月初七日,王管家替我在城里寻了小下处,带了尚义入城进场。三场毕后,自觉得意,出城候榜。

隔了几日,即是放榜日期,报录的满城纷纷不绝。幸喜我高高的中了第三名经魁,报到下处。王管家闻知,就来叫喜,打发报录的。鹿鸣宴罢,参座师,拜同年,忙个不了。

即于报上寄书,达知王公。匆匆过了残冬,时日如梭,又早是会试日期,随众进场。且喜场事毕,又高高中了第五名进士,等得殿试,殿了二甲第一,选入词林。

尚义喜个不了,道:“今日方是苦尽甘来!”我说道:“雅感王公成就,实出足下之赐。不然,残喘已毙奸徒之手,岂望中科、中甲乎!以此言之,足下之恩,图报难尽。”

尚义道:“终久还是老爷福大,自然人算计不倒的!”此时就有同年送长班来,收了一介,又有不要身价,情愿投充管家的,反央了情,纷纷荐来。

我想起刁仁,就笑道:“当奴仆是最下之事,他不图身价,反请人说合,意欲何为?其心可知!不过欲仗人主之势,狐假虎威,欺亲友、压乡里,招摇闯祸,无事兴波。

“若一朝势败,彼又别图新主,重复鸱张。总之,此辈以卖身为生涯,视投主作居停,那里有个赤心为主之奴!况我是清苦衙门,不但我用不着他,只怕他在此也无味!”

遂一概不收。因托王管家访那老实的,用价买了一个家人,姓张名成,一个小厮,姓萧名珍儿。此时我突然间想起了富小姐,并岳父夫妇,意欲结假,亲往陕西。

正在踌蹰,适值王公升了刑部左侍郎,我免不得要候他一会,因而把结假的事担搁了。过了几时,王公到京,相见时,彼此称贺,共述久阔之怀。

我即与王公商议,给假之事,请王公撺掇。次日,我具疏,不想朝廷不准,没奈何,只得在京供职。意欲打发人去,奈身畔无可去之人,心中甚是委决不下。

就在这时,朝廷出了大事:有个言官戴锐,见刘瑾威权日炽,一时触愤,便狠狠参了他一本。刘瑾大怒,欲置极刑。

王公主持正义,即具疏申救,然而却没有得到好结果。后来上头批下旨意:戴铣正法,王守仁廷杖一百,谪贬龙场驿。

杖讫,即令起身。此时王公的同年好友,畏惧刘瑾,无敢相送者,我想,王公既是我的好友,又是知遇之恩的恩人。别人不送,我岂能不懂得礼数?于是独自与尚义送王公出城,并在城外置酒酌别。

王公谢我道:“承先生不惜功名,挺身相救,得留残喘。倘此去死于沟壑,有生之年,皆先生所赐。”

我马上说道:“老先生何出此言,意气两字,正在吾辈。况晚〔生〕与老先生之谊,又出寻常,岂惜此一官乎!

“但恨巨奸当道,举朝侧目,无敢触其鳞者。晚生虽不才,不日当特疏疼陈,劾其奸状,倘有诛戮,拼此微躯,以报圣朝也!”

王公劝我道:“先生新进,而怀此忠君爱国之心,学生辈所不及也。善自为之!”两人说一回,饮一回,说到激烈之处,不觉愤然起来。

王公因受杖后,身体狼狈,不能久叙,遂叮咛作别,洒泪分袂。我回到宅里,次日即草成奏章参劾刘瑾。

同类推荐
  • 穿越之我有修仙系统

    穿越之我有修仙系统

    主人公李长风穿越到修仙世界,碰到系统,一路嗨起来。
  • 虚无之这个世界我创造的

    虚无之这个世界我创造的

    某公司创造出一款意识投入的修仙游戏,作为主设计师的林峰,只身进入游戏内测。不料被仇家派来间谍毁掉服务器,林峰被困在了自己设计修仙世界里。想要出来,就要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成为这个世界的神!打破空间的法则。
  • 浩东至尊

    浩东至尊

    圣域无边,强者如林,问天地谁可称尊?唯我李浩东。败战神,斩天道,为这圣域开新天!一个少年的登天之路就此开始。
  • 踏破武致

    踏破武致

    诸天万界,武道为尊,强者一怒,万骨枯。十大强界之一的昆墟界界王强闯禁地太古冥渊寻找破境方法,却无意间得到神火。可惜消息败漏,被当世最强天尊得知,随后协同万界强者强攻昆墟界,欲夺神火点燃长冥灯获得永生,因此无数的圣地破碎,神子天赋被废。神妃以命魂为引催动神火焚灭万物,刚出世不久的神子在神火的引领下流落下位面。
  • 起源逆风而上

    起源逆风而上

    人族初现,万族争霸的年代。人族只能在夹缝中寻求生存,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种族,却在万族之中悄然崛起,他们是万族之首!
热门推荐
  • 追忆逝去的懵懂

    追忆逝去的懵懂

    80年代朴实的年轻人晓亮在那个令人振奋的时代下,通过自己的勤奋与努力改变命运的故事。
  • 末世来临之无限复制

    末世来临之无限复制

    尸潮爆发,是偶然还是必然?神秘系统,是天意还是命中注定?无限复制?上古雷族?异界强者?是敌是友?神州大陆的序幕正在被缓缓的拉开...
  • 地上地下之大陆小岛

    地上地下之大陆小岛

    地上地下之大陆小岛 石钟山著
  • 撩到会长带回家

    撩到会长带回家

    感谢你出现在我的少女时代 给予我平淡的生活里一束光表面坚强内心脆弱女主vs温柔霸道伪男狗男主“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啊?”“你猜猜?”“大概是我没穿校服的那一天?”“比那还早。”“啊?”“我是一一,记得你小时候被一群男生欺负,是我帮你赶走他们,你那时候就告诉我要以身相许嫁给我。”“终于找到一一了,原来我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
  • 金妍
  • 光灵修神

    光灵修神

    初中没有毕业,却能在大学与校花邂逅……不是商业大亨,却与商界第一美女纠缠不清……并非古武天娇,却能让整个古武界闻风丧胆……
  • 新汉人

    新汉人

    新的汉朝,新的汉人
  • Burglar创世纪

    Burglar创世纪

    生活面临打击的中年大叔,偶然的一天竟离奇的出现在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这是哪儿?咦?我怎么一件衣服都没有啊!!!”
  • 兰花梦

    兰花梦

    兰花梦 【清】吟梅山人
  • 拿女配剧本的我要逆天改命

    拿女配剧本的我要逆天改命

    沈知夏知道,自己的总裁准老公心里一直有个白月光宁笙卿。两人准备成婚也不过是奉家族之命。新婚前一天,白月光带着球回国,身体不舒服,他陪了一夜。既然如此,本小姐不奉陪了。新婚当天,褚总收到了一纸离婚书,成为整个H市的笑柄。某总咬牙,一把捏碎手里的文件:“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给我抓回来。”只是某女像是蒸发般,再也找不到人。消失两年后,他把她堵在墙角,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一脸邪魅:“沈小姐,让我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