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餐,白岑谢绝了老板娘带他到处转转的好意,一个人出了门。
没什么别的理由,主要他嫌吵。
走在街上,或者驻足小店,白岑听到人们口中谈论最多的话题莫过于即将到来的盛典,相互讨论的同时,兴奋期待之情往往溢于言表。
此情此景,不禁让白岑想到了某件四年才举办一届的盛事。
这座城虽小,但对城里的居民来说,这场盛典的重要性可以说毫不逊色。
温米尔对这种欢乐的气氛不感兴趣,直到它看见墙上贴着的一张告示,才扬起笑容。
不过与其说告示,不如说悬赏更恰当,此时这座城正在悬赏一名连环杀人犯,看悬赏日期,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温米尔笑道:“这么久悬赏都没撕下来,但凡罪人聪明些,早逃出城了。”
“小孩,这话你可错了,犯人现在还在城里逍遥法外呢。”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白岑一看,旁边一位老妇人正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
温米尔此时是实体,所以老人看得见它也很正常。
它保持微笑,真要论年纪,这位女士恐怕是它的曾曾曾孙了。
白岑道:“奶奶,这悬赏内容说的太过模糊,您能详细和我们说说吗?”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难怪不知道。”老婆子闲得无聊,倒乐得和人说话,“在本地这杀人犯可是恶名昭著啊。”
“那混蛋不杀平民,也不杀什么王公贵族,但专挑表演家下手,这里的所有人都恨死他了,可偏偏抓不住他。”
“表演家?”
“就是在盛典中压轴表演的那个人,我们称呼他为表演家,喏。”
老妇人伸手指向远处的一座巨大的环形建筑。
“过几天盛典就会在那里举行,到时候人乌泱泱的一大堆,你们得早些去排队抢票,错过的话绝对会后悔一辈子的。”
“那表演真的有这么好看吗?”白岑笑笑。
“当然。特别是最后的压轴,这次可是请来了哈皮先生,我们这儿最一流的表演家!”
老人说着说着还激动起来。
“换句话说,那位先生也会是杀人犯的目标了?”
闻言,老人叹了口气:“是啊,你说这是造了什么孽?人家那么辛苦地表演,那个混蛋还要…还要……”
“但他为什么要杀人呢?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好处。”
“一定是那混蛋眼红人家努力赚来的钱,于是就下死手杀了他们。”说着,老妇人气道,“警卫队那帮饭桶,抓人抓到现在也没抓出什么来,哪一次不是让那混蛋逃了?”
“那他们一般是怎么死的?”
“什么都有样的都有。”老人咳了一声,“毒死的,抹脖子的,枪杀的……”
她本要继续往下说,看到温米尔,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又聊了会儿,两人同老人告别。
“看不出,凶手还身怀绝技。”温米尔语气轻佻,仿佛刚刚那段话如杀鸡宰羊般轻松,“这样罪大恶极的人,在地狱里一定也吃得开。”
“或许吧。”
白岑转进一家小店,买了一份城区的街道地图,开始记忆起来。
“你背地图做什么?”温米尔有些惊讶,“不会是想惩恶扬善吧?”
“是呀,毕竟奖金很丰厚,我动心了。”白岑笑了笑,“我这么说……你信吗?”
温米尔挑眉。
“只是以备不时之需罢了。”白岑看着地图,勾起嘴角,“你放心,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
一边是被众星捧月的表演家,另一边是动机成谜的杀人犯……
拨开迷雾,他会见到什么样的故事呢?
……
在城中闲逛,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
白岑特意挑了一家客人不多的小店吃饭,他一向偏爱这种安静感。
“您好,请问两位需要什么?”
白岑刚落座,便有服务员过来招待。
只不过这位服务员有些特殊,是位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他虽然穿着略显成熟的工作服,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和谐感。
短暂的惊讶过去,白岑笑着问他:“你们这里有什么招牌菜吗?我们刚到这里几天,想了解了解这里的特色。”
“有的,比如说这几道菜……”
少年尽可能简单地给他讲解,话不多,都是点到即止,虽然面带微笑,但和旁边一桌热情推销菜品的同僚一比,还是逊色不少。
点完单,等少年离开,白岑问温米尔:“你刚刚盯着他看了半天,对他感兴趣?”
温米尔勾起嘴角,轻声道:“毕竟人不可貌相,你知道他的灵魂是什么颜色吗?”
“什么?”
白岑换了个姿势,等着恶魔的下文。
恶魔没有直接回答,它知道人类对此没有概念,它笑得愉悦,用意念和他交流。
“人类看不到自己的灵魂,甚至不知道灵魂的存在,但我们恶魔不仅能看到灵魂,甚至可以看到它们的颜色。”
“而颜色则代表了灵魂的罪孽,从白到黑,程度依次递增。一般来说,普通人的灵魂千篇一律都是白色。”
“但也有例外,比如说那孩子的灵魂——鲜艳的红色。上一回看到这样的红还是在战场上。”
那里简直就是地狱的翻版。
“明白我的意思吗?”恶魔笑笑。
白岑自然知道,看了一眼那名正忙碌的少年,收回视线。
“你是说,他杀过人?”
“还杀了不少,不过也不算多就是了。”恶魔轻松笑道,“更值得一提的是,他是这城里难得质量高的灵魂,我有些动心了。”
白岑挑眉。
正说着,一杯果汁忽然被端了上来,摆到了温米尔的面前。
白岑记得他并没有点果汁。
“这是我自制的饮料,很受孩子欢迎,我想这位小先生也会喜欢的。”
服务员还是那位有着温和笑容的少年,不管怎么看,都很难把他和杀人这种事联系起来。
另外,他不知道的是,这位小先生刚刚还在打他灵魂的主意。
“谢谢大哥哥。”
温米尔抱着果汁喝了一口,小腿一晃一晃,一副很开心的模样。
白岑不禁感叹,人均伪装大师。
等白岑吃完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街灯不知道亮了多久,店里的客人更加稀少。
偶然一瞥,白岑看见远处的广场人头攒动,那队伍还有明显壮大的倾向,人群的喧闹几乎传到了这里。
“亚诺,广场是在举办什么活动吗?”
服务生的衣服上缝着名字,白岑直接称呼起他。
“那个是盛典的预热。”亚诺也闲下来,擦着酒杯回复他,“听说哈皮先生会露面,所以大家几乎都去看了。”
“你不去吗?”白岑笑笑,“我看连老板都去了。”
“我看店就挺好的。”少年顿了顿,“我不太喜欢凑热闹。”
“您呢?大部分来旅游的人都很期待这样的活动,况且您还带着孩子。”
说着,他看向温米尔,说来奇怪,这孩子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完全不像别的小孩多动爱闹,或许是,有些早熟?
感觉到少年在看它,温米尔朝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预热活动就算了,我们打算直接看盛典那一天的表演。”
亚诺点点头,微笑:“希望你们那天看得开心。”
吃过饭,白岑付了账,准备带温米尔回旅馆。
但他还没迈出店门,就听到亚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客人,您多付了钱!”
“不用找了。”白岑笑着摆摆手,“多的部分就当小费吧,你的黑眼圈太明显了,就算忙于生计,也要记得照顾好身体。”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少年低头,喃喃道:“谢谢。”
……
距离最后两位客人离开,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亚诺忙着打理店内,倒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
到了打烊的时间,老板却仍未回来,亚诺没办法,又不能弃了店跑,小小的人只能趴在柜台上闭眼休息。
店里没了人,广场上传来的欢呼声就听得更清楚了,他有些烦躁地别过了脑袋。
忽然,店门被人猛地推开。
几个黑衣保镖簇拥着一个矮胖男人大大咧咧进了店。
男人摘下了遮挡面目的墨镜和围巾,松了口气道:“小子,你们这有没有什么好酒?”
“抱歉,我们已经打烊了。”亚诺不由分说地拒绝。
“打烊了?打烊了也可以有酒嘛。”男人对着少年笑,一副不知者无罪的模样,“小子,你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亚诺语气淡淡,“大名鼎鼎的新表演家,哈皮先生。”
哈皮有些讶异,换做平常,那些人见到他早扑过来了。比如刚刚的预热活动里,他不过露了个脸,下场的时候就被观众团团围住,他差点连走都走不掉。
而且要不是自己半途酒瘾上了,他怎么会来这家寒碜的小店?
“行了,知道我是谁还不拿酒来,有钱不赚你是傻吗?”
少年没说话,看了男人一眼,转身从酒橱拿酒。
“哎,这才乖嘛,你看,钱这不就来了吗?”
男人哈哈笑着从口袋里拿出好几张钞票,一把拍在桌子上,喝完酒,他环视一圈小店,嗤笑一声。
“你们店没什么客人吧,白糟蹋这酒了,等你老板回来,你跟他说如果他把我请过来,只要一点点出场费,我保证让你们赚得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