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纪这段时间进入冬季,北部地区随处都是大雪皑皑,远近都有些水河冰封的景象,翻卷的浪花与潺潺的流水冻成了冰雕,在光照的映射下千姿百态,独具魅惑。
从港口通向南畿府的驿道上,寒霜降临后满地的冰棱,人踩在上面发出“咔,咔,咔”的声响。“走快些,走快些”一众身穿着深靛色的海军军官,正被押解到南畿府军法司接受审查,军官们虽未被绑缚,但蹒跚的脚步与疲惫而憔悴的面相使人感到狼狈不堪。远处就有宪兵堵成了几重人墙,不许后面骑马追赶的人靠近,也不让受审军官看见。
“许孚远,你如此不近人情”。
“谨公主,你别如此,兵败受审乃是规矩使然,国法必须。公主咄咄逼人,我等也难堪施为呀”。
“放屁,我只让官兵吃口热饭菜,暖暖肠胃,有何咄咄逼人。许孚远,你扪心自问,当年予助你入幕宪兵署长之位,可有过推脱。盖因你我皆海军出身,予可曾要过钱财,对你使过算计没,你还讲不讲良心”朱之瑜大口数落道。
“公主,你又胡搅蛮缠了。不是我不许官兵吃些热饭,是你要亲自施饭,那如何可以呀”许孚远怼呛道。
“予又不是妖怪,如何不能施饭”。
“公主,我也是你带过的兵,我能不知道你。许你上前施饭,等下口径统一,军司法还查个屁呀”许孚远也呛着回话。
“那有拿此事作乔的,别诬赖予。官兵血肉厮杀回来,还要折磨这般,良心可安,许孚远你就是个白眼狼,悔不当初”朱之瑜说完就欲纵马向里面冲去,被许孚远紧紧攥住公主的脚,不让其奔跑上去。
“还不拉住公主,尔等是想让公主受了大错,才甘心不是”许孚远拽着公主大声吼道。
驰马过来的众人,听见许孚远大吼才如梦初醒,赶紧上前帮忙,不让公主使性子,罔顾国法。
人群里左冲右突闹了半天,朱之瑜剩下的也只有无奈,看着远去的海军军官,心里难受得紧,多人劝说之后,方才罢手下马。
“给予查,是谁举荐的中央舰船指挥使,予要他拿全家性命来祭奠战死的亡魂英烈。看看这场指挥,指挥使如同蠢猪一般,连添油战术都用上来了,是告诉对手,我是猪吗”。
“公主,指挥使想是背靠棱堡作为支撑,以求万全吧”。
“你们是一伙的”。
“公主这不能胡说”接话的海事局长官冷汗迭出,抱屈说道。
“棱堡作为据点无可厚非,但舰船走向一定要掌控自主,舰船挤缩成一团让人当靶子打,不是蠢猪是什么。泛泛大海便是舰队的战场,哪有弃海而求岸的,这种蠢猪不杀不足平民愤”朱之瑜说完,露出深深白牙,仿佛指挥使站在眼前,便要一口将他吞咽下去。
“公主,这些个先放放,要紧的事是如何打压住蒲都丽家的进攻。现在印度洋舰队大败,必然使蒲都丽家加大进攻幅度,争取把我们赶出印度洋区域,扩大胜利果实”军机处赞画司司长孟鹤霖插话说道。
“对,这才是最关键的,老孟的意见呢”。
“抽调联合舰队本部前来,汇合中央舰队残部,统一指挥寻求决战,一战定乾坤”孟鹤霖补充说道。
“会不会,太过激进了些,仓促之间便要寻求决战,筹备如何都未可知呀”。
“这些无妨,军部与后勤司还是备了些家伙的,物资不须担心。唯一缺失的是指挥这样超大舰队的指挥使,这样的大兵团联合作战,对于将领的后勤调配能力及指挥协调能力非常之高,这次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打断蒲都丽家的手爪,两家便弄成了消耗,只怕日子难捱呀” 孟鹤霖叹惜道。
“老孟,可有合适人选”朱之瑜问道。
“没有,庞龙老将军那一辈还有几个,后来老的老,死的死,病的病,现在那还有人呀。这种指挥员又不会天生,只能是在磨砺中走出来的帅才,人才难得,难觅其踪”。
“也是哦”。
“对了,海军内务大会开的如何”朱之瑜问道。
“正开着,不过听说抓了个航海长”旁边的海事官随从接话道。
“为何事被抓呀”朱之瑜奇道。
“好像是被以前的旧案子牵连,被军法司逮捕了”随从回答道。
“哦”。
“可知名字叫啥”。
随从一时情急,拿出了随身记事本。
看了看答道“名叫陈奎,对,陈奎。原大鲱鱼号代理航海长”。
朱之瑜听到后,都楞了一下。
“军法司,这是和本宫杠上了,陈奎现在关在哪里”。
“听说就关在军法司独立羁押室”。
“老孟跟我一起”朱之瑜大吼一声,转身骑上大马朝军法司奔驰而去。
“快快,跟上”。
众人见状忙七跌八歪的爬上马背朝谨公主追赶而去。
横跨两洋的朝鲜王国海军内务大会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本次会议持续时间长达三十余天,将对海军大本营的营造进行梳理,对海军大本营的产业进行切割,本着精兵强武的思想,将海军脱离所有自持的商业与产业,上缴国家成为独立军事机构,国家对海军的投入也调整为国家的总产值比列。
一是海军上缴所有产业资本与各种商业经营将以拍卖的形式让个体或商户或钱户收购,国家从而开始履行税收政策。而海军控制下的内部福利机构等机构如当铺,钱庄,医院,旅行社,学堂,作坊,制酒,制药,制船等肆造也将由国家回收,完成了这些梳理,国家大力推行海军的武装升级,后勤保障与人员训练。
二是先行将海军下辖的驻防八关的控制范围进行结构调整,将控制范围的生产转变成自己的原材料生产基地,由国家统一调配,回收到本土,制造成各类商品进行反向销售,俗称殖民地。
三是将海军下辖的船只进行全体整合,分成驻防舰队,近海舰队及远洋舰队。将各地棱堡群进行有效的整合,化区分为农业区,畜牧区,矿产区,人口区(简称炮灰区),舰船囤积区(简称木料区),水产区,甘蔗生产区等等,要求海军扩大控制面积,扩充控制地域。
整场会议耗时之长,事情之繁杂,交割利益的谈判旷日之持久,也让陈奎大开眼界。在公开会议上,陈奎也被邀请上台,对于自己的三角贸易进行了描述,也对“长戎船队遇袭事件”中蒲都丽家新出的加农前膛炮应对作出了阐述,由于陈奎的发言,预先得到了提示,陈奎的准备做得相当充裕,精彩的发言博得了满场喝彩。
陈奎还在自得意满之时,安全司的密探找上门来,以协助调查之名将陈奎逮捕,海军大本营闻听后勃然大怒,向安全司施加了巨大的压力,盖因陈奎此次的出彩,即往昔战绩和谨公主推荐。安全司也无奈只得努力让军法司和军情司出面协作,最后在证据面前,海军大本营才偃旗息鼓。由于陈奎被捕之事正值内务大会,加上陈奎近来名声鹊起,此事在海军内部闹得沸沸扬扬,让不少有心之人记忆深刻。
南畿府,军法司,羁押室
羁押室里味道古怪,是雨后的潮湿夹杂血渍和汗渍的味道,整个房间昏暗,头顶的通风口腐锈的露出了铁条,就连空气都是浑浊的,普通的人可能一刻也待不下去。
“陈奎,你怕啥,本宫带你回家”朱之瑜说着就要带着陈奎朝军法司大门走去。
“谨公主,此次可是罔顾国法”军法司司长李宁陪着小心劝道。
“别以为予不知道,陈奎可有卖国”。
“没有”。
“陈奎可有中饱私囊”。
“也没有”。
“那不就对了,都没有。陈奎区区小错值得同情,何况人才难得”朱之瑜的胡搅蛮缠欲盖弥彰。
“公主,这那是小错。那可是七八十万人口的死亡”。
“可是我国子民”。
“那倒不是”。
“可是陈奎屠杀的或陈奎命令屠杀的”。
“也不是”。
“那不结了,他好死不死关陈奎鸟事”。
“公主,此话不雅”。
“好-好,予改了这一句,听着啊”。
“好的,下官洗耳恭听”李宁恭敬的说道。
“他娘的,好死不死的关陈奎屁事”。
军法司司长李宁只能翻翻白眼,早就听说谨公主护短海军娘家,不过先前军法司与谨公主没打啥交道,也只是听说,这次算是真真见识了,妥妥的雌虎极不讲理。从先前就是撞门而入,挨着个检查羁押室,只要看见羁押的是海军军官,看见其身上有伤,不由分说的就向看守人员拳打脚踢,还叫嚷着虐待海军兵官,羁押室的海军人员只要一看见谨公主了,每每立刻翻供,对于供认的罪行一律不认,都说是刑讯逼迫,让军法司一筹莫展。
看着谨公主撒泼,李宁也只能迁就退让,默默走到陈奎身边小声说道。
“陈奎,现在你得清楚,不可拖公主下水”。
陈奎听后默默点头
“公主护短,但国主胸中自有沟渠。等下自会有人来带你离开,你去以后,再把前日与我说的话细细斟酌,原则上,我是觉得你可能是对的,不过得要国主点头允许才可”说完后,李宁悄悄退开。
“陈奎走了”朱之瑜闹完后拽着陈奎就向外拖。
陈奎只得委婉的和众人一起劝解着公主,这时从大门进来一大群身着黑色肋骨式军服的军人,袖章上挂着“侍从室”,众人一看哦豁,闹到国主哪里了。领头之人,身穿黑色肋骨军服,头戴八瓣盔帽,额头上有块黢黑的瘢痕,寒起脸来如同夜枭一般,双肩戴“双头鹰”徽章,走到谨公主身前,冷冷看着公主说道。
“今奉家主之命,着谨公主与相关人等,参王见架”。
“沈炼,你如何而来”谨公主大声问道。
“公主见了家主,只有话说”。
“切,去就去,有理走遍天下”朱之瑜强撑的说道。
“那就好”。
“沈炼,如果予不去又如何”。
“家主口谕,如有不尊,绑缚而行”沈炼冷淡的回道。
“沈炼,你个奸人,肯定是你告得刁状”。
“沈炼,亏予还视你为好人”。
“沈炼,昔日予还给你拨过核桃………”。
听着谨公主絮絮叨叨的说话,沈炼知道公主这次把家主得罪得紧了,想让自己漏点口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沈炼也无奈的摇头。
“回城”。
“是”。
一大队人马押送着朝王城走去,陈奎看着还在想和沈炼掰扯的公主,不觉好笑,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