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都是她至亲之人,但是为何要对其一方如此残忍狠毒,一个至亲之人对另一个至亲之人见死不救,甚至还沦为帮凶,对残害一事,加以掩盖,更甚至……断绝父女关系。
洛兮本以为他对父亲已经失望透顶,绝不会对他再抱有任何幻想与期待,但是当她听到南宁王说何凤是被利用时,她竟第一时间想的是,那谋害母亲之事,父亲会不会是有什么苦衷,或许也是被韩玉燕利用。
但是她错了,大错特错,错在那日被赶出乔府之后就不该再对他抱有一丝期望。
被赶出去的那一刻起,乔淮良就不再是她父亲,她也不再是他女儿!
南宁王看见洛兮怔在那里,垂着眼帘,脸色苍白,漆黑暗沉的眸子竟染上一层水光。
她哭了!
南宁王坐在一旁有些失措,哭了?这可如何是好,他可不知怎么哄难过哭泣的女孩子?
表面风平浪静的南宁王,但内心已经惊慌不已,正当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时,倏地抬眸,洛兮眼中那层薄薄的泪水,已经消失不见。
似乎是之前凌夫人逝世哭的太多,伤心的太多,乔淮良残酷无情的事实,她内心虽悲痛失望至极,但当泪水溢满眼眶时,她已经从悲痛中释怀,忽觉这样一个背叛母亲,抛弃女儿之人,她为何要再继续因他悲痛。
泪水不再增多,洛兮漆黑凤眸上的泪水也逐渐干涸,恢复清明。
南宁王有些欣喜,不愧是凌夫人的女儿,能忍受如此锥心刺骨般的悲痛,并在转瞬之间迅速恢复状态。
如同学习武功一样,在没有一点基础,从最基本开始学起的情况下,竟能在短短几日就凌空斩断粗大竹子,这天赋实在让人有些艳羡。
南宁王见时,虽有所惊叹,但他不能对洛兮有任何赞叹。学习武功最忌傲慢自大,只有知道自己很差,在这茫茫世间只是沧海一粟,还有很大的空间去提升,才能义无反顾,不屈不饶,成为可以保护他人,保护自己的人。
奉命围剿山贼,但却令众多将士流血牺牲,永远也回不来之事,给南宁王造成巨大打击,他无尽的愧疚悔恨,责备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若再多读些兵书,平日多向朝中大臣请教兵法,年少时不去贪玩留在帐中,多跟军中将士出去浴血杀敌,积累实战经验,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不狂妄自大低估山贼实力,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将士牺牲,如今尸骨未寒。
只有变的更强,才能不让自己所珍惜的人离去。
南宁王看完洛兮演练完所有的基本功后,其实心中很是欣慰,但却蹙眉装作一副嫌弃鄙视的模样,还让她练一百遍,不练完,就没饭吃。
按照这样下去,很快洛兮就能独当一面,哪怕遇到层流级杀手也能从他手里逃出来,保住一命。
洛兮还在竹林跟一百遍较劲时,南宁王拿着一本书,坐在庭院的石凳子上,仪态端正,姿势优雅。
这时王管家跑过来颔首道。
“王爷,晚膳已做好。”
“嗯”南宁王正襟危坐着,姿势不变,也不瞧王管家一眼,只淡淡应了声。
“王爷,现在不去膳厅吗?”王管家低着头,垂着眼帘,半响,也不见王爷起身,有些奇怪复又掀起眼皮,低声询问。
南宁王一只手拿着书,一只手放在膝盖上,纤瘦的后背挺直,漆黑的眸子一直盯着手里的书,王管家询问也不搭理。
王爷不语,一旁的王管家烦闷起来。
之前王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王妃进去劝慰后,好不容易释怀,愿意走出房间,现在这又是怎么了,已经看了一下午书了,如今太阳已经下山,眼看天就快要黑了,怎么还在看书,莫不是还在因那事郁结愧疚。
踌躇片刻,王管家复又开口:“那让秦娘将饭菜温着,等王爷想吃了,再端出来?”
王管家最后虽是疑问句,但却无人回应。
半响,王管家见自己的询问石沉大海,也不再继续待着,自作主张跑到厨房对秦娘嘱咐好一切。
王管家在南宁王府待也有十年了,从来没见过王爷像那天那样憔悴绝望,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本以为王爷今日好些了,但怎的又不吃晚膳了。
王管家还是有些担心,复又带着一身肥膘,小碎步跑到庭院。
一来一趟许久,天边火红色的晚霞也快消失,只剩下最后一点金黄余光,庭院已经有些昏暗,开始看不清了。
“王爷,这天……还看的清字。”王管家瞧了一眼天,又瞧了一眼纹丝不动,连手指弯曲弧度都没变的王爷,“要不老奴去拿盏……”
“嗯,还能看清。”南宁王终于回应,但语气却十分缓慢,很是漫不经心,“本王眼神好。”
南宁王刚才并非故意不回应,而是在想山贼之事,待管家回来再次开口时,才听见。
南宁王抬头,这才发现天已经这般黑了,转眸看了一眼从竹林到庭院,必过的那道圆形石拱门。
天都黑了,就算练一百遍也该回来了吧。反正也不早了,要不,晚膳等她回来一起吃,正好有事要同她讲。
又等了许久,依旧不见王妃身影,王爷有些担心起来,一百遍是不是太多了?她是不是受伤了?
王爷问管家要了手提灯笼,前往竹林,在路上碰到了李瑾,王爷询问,王妃呢,李瑾面无表情回应,后面呢。
王爷继续前往竹林,在石板路见到了,正骂骂咧咧,生龙活虎的王妃。
洛兮站起身,向王爷颔首,便要离开。
“等等,乔大人生辰宴,你可想去?”南宁王开口,拦住道。
生辰宴?近来发生了许多事,她倒是忘了,父亲的生辰的确就在这几日。
以前每年父亲的生辰宴都是母亲操办的,除了整岁大操大办,其余都是请亲朋好友在家中一叙,简单置办两桌,怎地今年不是整岁,也要大操大办?
南宁王见洛兮低垂着眼眸,闻言落寞的神情又多了几分,半响,也没回应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他们欢聚一堂大摆宴席,日子过的倒是滋润,王妃就不想去搅搅这宴席,灭灭他们的威风?”南宁王站起身来,绕过饭桌走近洛兮,凤眸紧紧盯着她,语气一贯平淡,但眸色微凝,似乎在期待她的回答。
“当然要去,而且还要盛装出席。”洛兮抬眸看向王爷,清明的眸色带着一分坚定,嘴唇轻咧,“高调出场,我倒要看看,母亲逝世不过一月,韩玉燕到底想如何宣扬自己。”
这场生辰宴,不过就是韩玉燕想宣扬自己在乔府的地位,如今凌夫人逝世,那下一个当家主母,自然落到她头上,府中人自然已经默认以后就是她韩玉燕掌管乔府,但是外人还不知。
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竟哄骗乔淮良准许大操大办这次生辰,趁着这次生辰宴,她便顺理成章告诉众人,以后这乔府的当家主母就易主了,是她韩玉燕了。
但韩玉燕不知道,这乔家主母的位置不是谁都可以坐的,就凭她出身于前朝落败家族,此事就算她再怎么使手段谄媚乔淮良,吹破了这枕边风,乔家主母也不可能是她,乔家族谱正妻上也绝不会出现她的名字。
这么多年,洛兮对乔淮良的秉性还是颇为了解的,他是个极度自私之人,他最爱的只是他自己,乔家主母关系到他的锦绣前程,荣华富贵,他怎会马虎,如今凌夫人去世,想要再在朝堂上依仗凌家,怕是不太可能了,他必须寻找新的靠山。
只是有件事让洛兮百思不得其解,母亲轰然去世,但乔凌两家和睦的关系尚在,乔淮良为何一定要在此时大肆操办生辰宴,他这么做就不怕乔凌两家的关系,就此崩裂,埋下仇怨?他当真是为了韩玉燕,而大摆宴席,不惜得罪在这京城根深蒂固,势力庞大的凌家?
无论如何她就必须去这场生辰宴。
洛兮刚才还落寞神伤着,现在已然化悲伤为动力,那白皙稚嫩如软玉凝脂的小脸,正然高声着,南宁王瞧着,甚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