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王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步履十分的缓慢,与平时走路端正闲雅步履如风时全然不同,如今倒像是故意迁就某人似的,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洛兮半步跟在后面,垂着眼眸,看着昏黄却依稀可辨的石板路,身子前倾着,不再怕摔跤。
不知怎么她竟故意放轻脚下的力,将重心放至手掌,用力的按压着那温热而硕大的手掌,不管她使多大的劲,那温热手掌竟像磐石般坚韧稳定,来者不拒的承受着。
刚才还一肚子怨气,又冷又饿的洛兮,此时只觉得心中一暖,喜滋滋的。
刚才一看望去感觉这条石板路好长的洛兮,此时竟忽觉,这条路好像也不是很长,这不,南宁王拉着她感觉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走到了石板路尽头。
南宁王松开了手,洛兮这才忽觉,已经到了,走过这条蜿蜒曲折的廊芜就可以到庭院了。
洛兮跟在南宁王后面,很快来到了膳厅,桌子上俨然陈列着热腾腾的美味佳肴。
“哇,这么多,秦娘……我一人怎吃得下?”洛兮早已饿的眼冒星光了,看着一桌子的佳肴,都是她爱吃的,虽然说着话,但自从进来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那些菜。
她已经顾不得一旁还站在的南宁王了,也不净手就坐下来,眸色发亮紧盯着菜肴,咽着口水,恨不得将这些美食立刻送入口中,她一刻也等不及了,抬眸看向门口方向,果然上完菜的秦娘很快又从厨房过来,手里端着两碗白米饭和两副筷子。
“秦娘,已经有这么多菜,一碗米饭就够了,我吃不了这么多,端回去吧。”秦娘如此热切,知道她今日辛苦了,不仅特意做了这么多她爱吃的菜,还端来两碗米饭,她胃口挺小的,吃不了这么多,洛兮有些脸红,不好意思了,笑盈盈着对秦娘道。
将手提灯笼递给一旁李瑾的南宁王,掀衣翩翩优雅落座,抬眸悠然开口:“那是本王的。”
洛兮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住,回眸诧异的看着南宁王,只见他淡然接过那碗米饭,接过筷子,开始夹桌上的菜吃起来,似乎并没有想回应愣在原地诧异不已的洛兮。
洛兮有些尴尬怔在那里,原来是她想多了,但同时又有些纳闷,南宁王胃口这么大?还要吃宵夜?可是这个时辰吃宵夜有点太早了吧?
她目光下移,看向南宁王白衣锦绣长袍下,身材挺立清瘦,心中暗暗嘟囔,看不出来啊,瞧着瘦瘦匀长的身板,竟然这么能吃。
洛兮盯着南宁王愣了片刻,这人吃饭竟如此文雅,不像是男子,倒像是女子一般,将菜肴放在嘴边小口咬断,细细咀嚼口中的食物后,才将剩下的一半放入口中,再夹起一点米饭,然后一同细细咀嚼慢慢咽下。
洛兮摇摇头,这么吃好生难受,难道他一直都是这样吃饭的?
她饥肠辘辘的肚子打断了她对南宁王胃口大小,吃饭文不文雅的考究,并郑重告诉她,若再不进食,它可就要反抗,咕咕大叫了。
洛兮坐下也开始吃起来,填饱肚子要紧,凡事都可以后再说。
她吃饭一向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平时还好,若真是饿极了,面对食物,那可是如豺狼见到猎物,闪电般冲过去。
像是三天没有吃饭一般,洛兮已然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大口进食,大口夹菜,很快一碗米饭就已缩到半碗,她目光如炬,将盘中的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入碗中,再刨入口中,一旁的王爷还在夹菜时,她已经吃完一口,开始夹下一盘菜了。
对于这样像饿死鬼投胎的王妃,南宁王只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开始他的“品尝式”吃饭。
秦娘手艺虽比不上京城各大酒楼客栈的庖厨,但却独具江南风味,清爽简单,强调原汁原味,南宁王食味清淡,不喜辣,但今日秦娘这道土豆炖牛腩虽有些辣,可味道却格外的美味,南宁王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他将筷子伸向盘中最后一块牛腩,正当快要触碰时,忽然半路杀出个“土匪”,以闪电之势,将最后一块牛腩夹走了。
只留下空空的盘子和在空气中凝滞不动的筷子。
南宁王晃神看过去,那牛腩已经被送入口中,没嚼两下就顺着喉咙,卷入腹中。
洛兮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一旁传来的异样目光,依旧狼吞虎咽着,很快一大碗白米饭就已见底,在王爷诧异的目光下,夹起一口白菜,她将白菜与最后一口米饭,一起送入口中。
“啪”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和干干净净的碗,将口中最后一口咽下,满足似的展开眉眼笑道:“嗯……美味,秦娘下次味道再重些,就完美了。”
她一回眸这才发现,南宁王停住不动,眼神有些异样的看着她。
“看着我做什么,快吃啊,饭菜不合胃口?”洛兮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佳肴,都是她造作过的痕迹,一片狼藉,但她却不以为意,反而嘴角上扬有些娇羞的笑起来,“从我进府以来,便与秦娘甚是投缘,秦娘人真好,还特意做了一桌子我爱吃的,今夜天色已晚,王爷就将就吃吧,大不了明日再让秦娘多做些王爷爱吃的。”
“……”秦娘愣在一旁也不该如何解释,这些菜她并非是特意为她做的,而是这些菜都是王爷喜欢,特意为王爷做的。
南宁王甚是诧异,到底谁是这府邸的主人,秦娘是他的人,做的自然都是他喜欢的菜,倒是她自己未免有些自负,吃个饭张牙舞爪的,全然没有名门闺秀的样子,还发出声音,聒噪的很,叫人没了食欲。
南宁王缓缓放下筷子,碗中的饭也只吃了几口,望着洛兮冷笑一声:“王妃胃口倒是不错,想来是今日练功辛苦。”
“王爷胃口也挺好,这都在吃夜宵了。”饱腹的洛兮心情甚好,灿烂笑脸回应。
“夜宵?”王爷一愣。
一旁的秦娘终于开口:“这是王爷的晚膳,不是夜宵,王妃弄错了。”
“王爷这么晚才吃饭?”洛兮疑惑。
南宁王平淡移开目光,有些不自然道:“呃……在书房看书,一时忘了时间。”
“哦”洛兮点点头。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南宁王明媚的眸色又转向洛兮,缓缓道:“关于凌夫人的事,本王查到了新的线索,何凤之所以会同韩玉燕一起谋害凌夫人,起因还得是三年前何凤滑胎一事说起,何凤意外滑胎,大夫说是身子虚弱,寒气入体导致,但何凤根本不信,她像疯了一样,将她居住的那个小院里里外外,翻来覆去的查,最后终于查到,她房里的盆栽被动了手脚,叶子上面有导致滑胎的药物,而韩玉燕此时却出来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凌夫人做的,也因此何凤对凌夫人恨之入骨。”
“不可能,母亲不会做这种卑鄙之事。”一听是关于母亲之事,洛兮神色立刻紧张起来,听王爷言此,立刻开口,替凌夫人正言。
“凌夫人当然不会,但失去骨肉的何凤,已然神志不清,不论真假都将所有的憎恨放在凌夫人身上,但其实真正的凶手就在她眼前。”南宁王自然也相信凌夫人的品行。
作为倍受世人崇敬与关注的凌家人,身为京城第一才女,怎么可能屑与去耍这种卑鄙手段。就算要收拾处置旁人,也定是堂堂正正的。
眼前?与何凤最亲近之人。
“韩……韩玉燕?”洛兮大胆说出心中猜想。
“对”南宁王温和的眼眸望着洛兮,眸色明亮,似乎带着一丝坚定意味,朝她微微点头,“韩玉燕膝下无子,一向又受尚书大人宠爱,如果何凤腹中的孩子出生,是一个儿子,那势必会威胁到韩玉燕在乔府的地位,她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于是,她暗中策划让何凤滑胎,转而将其嫁祸给入主正房处处压她一头的凌夫人,此计可谓一箭双雕。”
“……”
洛兮骇然愣在原地,垂下眼帘,睫毛不停颤动,嘴唇颤抖张合着,没想到韩玉燕竟使出如此毒计,陷害母亲。
“不知韩玉燕从哪里认识了西域商人,买来这恐怖如斯,狠毒无比的西域蛊虫,哄骗何凤下到凌夫人平日的膳食里。”南宁王看见洛兮神色有些异常,犹豫片刻,还是继续道。
“……”
“韩玉燕才是整件事最大的主谋,何凤不过是被她利用的愚昧妇人。”
何凤是被韩玉燕利用,那乔淮良户部尚书呢?
“那我爹……”洛兮想到什么,转眸复又看向南宁王。
“乔大人不是,他确实亲眼所见,何凤和韩玉燕联手要害凌夫人的事,他……”南宁王知道她想问什么,抢先回道,但见洛兮复又垂下眼帘,满是失落难过的样子,欲言又止,不再继续说下去。
所以说乔淮良确实亲眼所见,确实袖手旁观,确实……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