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洛兮是提线木偶的话,那南宁王就是操控提线木偶的人,叫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叫她看书,就绝不能打盹,叫她勤学苦练,她就绝不能偷懒耍滑。
这几日洛兮筋疲力竭,浑身疼痛,感觉快要累死过去,可那如鬼魅一般的南宁王,每次在她想休息片刻,偷懒玩乐时,就轰然出现,没有一点征兆,洛兮没被累死,也快被吓死了。
南宁王就是一个魔鬼,除了吃喝拉撒,整日就盯着她。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狗急了还……
反正她乔洛兮是不会就此屈服的。
陛下召南宁王进宫,所以这几日都不在府里,而每日监督王妃勤学苦练的艰巨任务,就交到了王爷的贴身侍卫李瑾手中。
奴才是不是都随主子,主子什么样,奴才就什么样?
像是换人不换脸一般,一张同南宁王一样冷漠傲然的脸,死死的盯着洛兮。洛兮忍不住想偷一下懒,那李瑾漠然的眼神便立刻突变,顷刻间如野兽一般,凶狠凌厉的眼神凝视着她,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这只软软嫩嫩的“小羊羔”吃掉。
已经连续好几天了,王爷都未曾露面,洛兮不免有些好奇,陛下不是不怎么待见南宁王吗?突然传召到底所为何事?
她放下书,站起身,抬手伸了一下懒腰,一旁的李瑾立刻警觉,目光迅速锁住她。
又又又是那种眼神,洛兮心里虽还是有些发怵,但这几日见过无数次的她,已经开始免疫。
“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嘛,都看这么久了。”但说出来的话,竟是毫无志气的讨好语气。
木头似僵硬端坐的李瑾似乎同意了,转过头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他的手里似乎拿着一把不同寻常的剑,剑身呈紫黑色,雕刻着她看不懂的奇怪纹理,像是他国的文字,又好像是某种图案。
因为好奇,她还曾偷偷摸过它,但还没等她细细端详,就被他发现了。
自此以后李瑾就有意无意的防着洛兮,防贼似的,只要她一靠近,就立刻警惕的凝视着她。
洛兮见状,十分不屑,切,她又不是贼,用得着这么紧张吗?哼,不看就不看嘛,谁稀罕看似的。
他对他的宝剑,视如珍宝,那她还对她的风铃,爱不释手呢。
李瑾总是穿着一身黑色素服,耷拉着脸,严肃的很,让人感觉像靠近寒冰一般,冷的直发抖。
温馨提示,靠近他时记得加件衣裳,以免感染风寒。
黑色素衣是贴身制作,单是这样看,就可以瞧见他那硕大的臂膀,和清晰可见的肌肉轮廓,如此健硕,武功定然不错。
他是南宁王的贴身侍卫,暗卫尚且能在弹指间一剑封喉,更何况是贴身保护王爷的人。
李瑾长的五官端正,但轮廓棱角生硬,配上他那双自然凶狠的三白眼,让人不寒而栗,对抗时,还未出招,恐怕就已经令敌人心生恐惧了。
洛兮悄然走到他身边,假装漫不经心的询问:“这几天都不见王爷身影,王爷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王爷的事王妃最好不要过问,知道了,对王妃没什么好处。”李瑾一动不动的端坐在椅子上,神情淡然。
洛兮狠狠盯了李瑾一眼,很是不满。
不说算了,本小姐会知道的。
当今圣上和南宁王都是淑妃所出,本来他们是最亲密无间的亲兄弟,但自从淑妃薨逝,而就在同一天他的哥哥继承皇位,他们的关系也从一夜之间变成了陌生人。
当今陛下是先帝的第四个皇子,先帝病危那天,四皇子守在床边,先帝将玉玺和遗诏亲手交给四皇子,一旁的太傅目睹了整个过程,有太傅支持四皇子,四皇子很快得到了朝中众多大臣的支持,皇位继承大典很快举行,而当时的四皇子年仅十五岁。
曾经的七皇子,如今的南宁王,他性格独来独往,从不与人交好,陛下与他的关系就犹如湖面上的薄冰,只要一踩上去就会掉入刺骨的湖水里,朝中也没人敢与他交往。
在庭院赏花的洛兮,忽然见大门传来马车的声音,接着,府中好几个仆人都匆忙跑向大门。
她觉得有些奇怪,也跟上去,但还没走到门口,就见消失了几日的南宁王忽然从门口走进来。
她竟然有些欣喜,但下一刻,她怔住了。
南宁王的脸上有一道不小的伤疤,血虽然止住了,但裂开的伤口翻飞出里面的血肉,十分触目惊心。
南宁王垂着眼帘,面色憔悴,凌乱的发丝被凉风吹起,他似乎看不到旁人,径直从洛兮身边走过。
洛兮微愣,回头望着南宁王背影,王管家紧跟在后面,神色复杂,抿嘴踌躇着。
洛兮拦住后面一名侍卫,询问才知,原来这几日王爷不在,是奉陛下之命,带领三千精兵,绞杀山贼,但最后却中了埋伏,伤亡惨重,回来的仅有三百余人。
围剿山贼?
为何命王爷前去?
那名侍卫还说,根据情报山贼只有五百人,三千精兵围剿五百名松散山贼,毫无悬念,但没想到的是,最后竟然败了。
这是一场战役轻而易举就可以取得胜利,但为何败了?
三千精兵皆全副武装,装备精良,无论从人数上还是武器装备上,全都可以碾压五百名山贼,这是场轻而易举就可以打赢的仗,朝中定然有人争着去做,可是陛下为何偏偏将这差事交给了南宁王?
三千精兵尽数折损,陛下定龙颜大怒,降罪南宁王,瞧王爷神情,定然已经承受了陛下及其大臣们的谴责与谩骂。
王管家叫厨房做了一些王爷喜欢的菜,等晚些时候送过去。
无论是谁进去,最后都只能是将菜原封不动的端出来。
南宁王已经躲在房间里一天一夜了,不吃不喝,也不见任何人,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洛兮虽与南宁王接触不久,对他知之甚少,但她也深知,南宁王不是脆弱之人,如今这样,心中定受重创,相必那场战役比想象中更加惨烈。
南宁王打了败仗,消息很快就会遍布京城,陛下虽还未降罪与王爷,但南宁王府恐会遭到百姓的不满,若此时朝中有人乘机从中作梗,引起民愤与慌乱,那南宁王府将会面对巨大灾难。
洛兮坐在椅子上,紧凑着眉头,沉思良久。
不可坐以待毙,必须尽快让南宁王振作起来。
还有这三件事必须尽快打听清楚。
第一,陛下为何命南宁王去围剿山贼?第二,三千精兵绞杀五百山贼,为何败了?第三,陛下将如何处置南宁王?
突然,凉儿急匆匆跑进来,打断了洛兮的沉思。
“小姐,宫里来了位苏公公,还带了一堆东西。”
洛兮赶忙来到正堂,向苏公公颔首见礼。
苏公公身着宫中专制的太监华服,头戴纱帽,向洛兮浅笑行礼:“南宁王妃。”
来时洛兮听闻宫里来了位公公时,心中顿感愕然,但更多的是忐忑,宫中人此时前来,是陛下授意?还是宫中其他贵人?若真是陛下的意思,那便是来者不善。
她还没有让王爷振作起来,还没有想出对策,陛下的降罪圣旨就已然来临。
“公公匆忙前来,不知所为何事?”洛兮强装镇定,挤出一抹浅笑。
“皇后娘娘让奴才带句话给南宁王,南宁王骁勇善战,此次战役虽损失惨重,但南宁王奋勇绞杀山贼,已然尽力,无需自责,听闻南宁王因败仗一事心情郁结,本宫甚忧,赠百花糕和参补汤,望南宁王莫忧思过甚,伤了身子。”
原来是皇后娘娘所派?
洛兮顿时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已经交由府中下人端着的百花糕和参补汤,转而收回目光,发自肺腑冲着苏公公莞尔一笑,“还请苏公公转劳,妾身替王爷谢过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担忧,实在是臣子的不该,望娘娘宽心,王爷定不会辜负娘娘所愿。”
“如此甚好,奴家也早些回宫了。”苏公公作揖,拜别洛兮,不曾一刻停留,径直走向门口。
即完成皇后娘娘所托的差事,那苏公公也不想在稍作停留,眼见天色渐暗,再不回宫,天就黑了。
“有劳苏公公,苏公公慢走。”洛兮回头颔首。
见苏公公走远,洛兮才收回目光,看着皇后娘娘赏给王爷的东西。
百花糕,给活人寓意着百花齐放,一生繁华,给死人寓意着来世幸福安康,荣华富贵,一物双意。
参补汤,这汤对身体是大补,皇后娘娘是体恤王爷因此战愧疚自责,不想让他伤心过度,伤了身子。
早年间便听闻这位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宽厚仁慈,是母仪天下之典范,洛兮也曾见过几次,说上过一两句话,但都是些客套话,实在无从考究。
如今看来,倒确如传闻所言,宽厚贤良。
陛下与南宁王关系恶劣,曾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断言说要就此断绝兄弟关系,以后生死不相往来,京城所有的百姓都以为,陛下会因此一怒之下将南宁王赶出京城,或者南宁王自己离开京城,去往封地。但奇怪的是,最后都没有发生。
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传闻中如此恶劣,表面上关系决裂,老死不相往来。但背地里又默默关心这个弟弟。真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位口是心非的陛下。
百姓都认为他们这关系决裂,扬言断绝兄弟关系,只是气话罢了,但之后的几年他们确实没有什么来往,百姓渐渐也就又相信了。
陛下与皇后举案齐眉,恩爱非常,似有神仙眷侣之貌,但今日却派苏公公光明正大前来抚恤南宁王,丝毫没有避讳陛下之意。一个漠然不理,一个抚恤宽慰,实在很是奇怪。
莫不是皇后娘娘为了维护自己母仪天下,宽厚仁德的名声,而假意关心南宁王?
洛兮暂时还想不通其中缘由,不过刚才对皇后娘娘的好感骤然全无,是好意还是真心,只能以后相接触再去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