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橡自居为陆子宵的大舅哥,又是顾童的小叔子。到哪都是娘家人。陆子宵刻意让自己对郭橡放下所有防备。但他又极不平衡,如果郭橡是女的呢?顾童乐意和一个女郭橡分享自己吗?肯定是不愿意吧。吃醋,是在乎的一种体现,醋都不吃了,还在乎个毛线。
第一次见顾童的时候,陆子宵还是一个刚从农村转移城市的土包子。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目光愿意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钟。
那时候只有郭橡没有嫌弃他。至于岳三柏,嫌弃不嫌弃谁的,谁也不在乎。只要不嫌弃他的人,都是讲义气的。
是郭橡觉得自己很有义务带这个土包子室友见见世面。和顾童的饭局,就带上了这么个灯泡。
陆子宵本意是特别不想去的。他去了能做什么呢?话不会说,人不够帅,除了反衬郭橡,自己没有一丁点的作用。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他想改变自己。改变,就是从强迫自己热忱于自己特别讨厌事情开始的。
那也是一个夏天。
郭橡和顾童都是学生会文艺部的干事。陆子宵则选择了监察部。他那一直都爱板着的脸,让他觉得自己只适合监察部。
陆子宵清楚地记得那次改变了他人生的饭局。
他穿着一条灰绿色单裤。裤子很肥,里面套秋裤,毛裤,棉裤都不费劲。上身是一件白色体恤。很白的那种,上面起了些颜色有些发黑的球。胸前是一个黑色钩子的图案,只是洗的太多,图案变得有些斑驳。黑色里密密麻麻地都是灰色斑点。
刚见到顾童,他连头都没敢抬。只觉得脸上有些热烘烘的,汗水沿着头发往下淌,钻进了脖子,带出了一条透明的印记。
是郭橡踢了他一脚,他才敢抬起头来。“陆子宵,顾童来了,你也不打个招呼呢。比女人还矜持!”
“你...你好!”陆子宵的嗓子里像被什么堵住了,话都没说利索。
“你好。你很紧张吗?”顾童笑着坐了下来,一双眼睛微微眯着,里边迸射出两道璀璨的光线。
“吭!”陆子宵清了清嗓子。既来之则安之。他没从顾童眼里看出一丝鄙视的神气。壮了壮胆子。“我是紧张。第一次见这世面!”
“哈哈...良辰美景,美酒佳人。”郭橡打趣道。“我室友—陆子宵!”郭橡把陆子宵郑重地介绍给了顾童。
陆子宵就这么尴尬地加入了这次饭局,也就这么认识了顾童。席间他基本没插上过一句话。顾童和郭橡聊的都是文艺部的发展方向。他什么也不懂,只会装作看着天花板冥想,偶尔点一点头,表示他特别同意他们的想法,来化解一下被无视的尴尬。
后来在文艺部组织的一次舞会上,陆子宵硬着头皮参加了。他的身体本就不协调,怎么会跳舞呢?
看着郭橡在舞池中,轻快地扭动着自己的小屁股跳着恰恰,他很想加入其中。又觉得那是多丢人的事啊。他只能看。他看郭橡,他不敢跳,他怕别人像自己看郭橡一样看他。
“陆子宵!”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陆子宵一眼就看到了顾童。她穿着一件粉色连体裙子朝自己走来。顾童的头发是散着的。有些随意地披散在肩膀上。
她画了浓浓的妆。两条黑色细眉下一双大眼,在眼影和假睫毛装饰下,像两个黑洞,还能一闪一闪的。嘴唇涂着鲜艳的红色。
陆子宵深深觉得这姑娘今晚玩的是聊斋。只是有哪个男人能抵抗的了女鬼的诱惑呢?
“你在这傻站着干嘛?”顾童忽闪着她的大眼睛问道。
陆子宵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我该去哪?”
“你怎么不去跳舞?”
“我不会!”
“我教你。”顾童说完,两手拉住了陆子宵的手。就晃悠起来。
陆子宵这是第一次拉女生的手,冰凉的全是骨头。这更像一只凉透了的鸡爪子。并没有让他觉得多舒服,反而很难为情。
“左脚上...右脚退...扭腰..对...”顾童边跳边指挥着。陆子宵慢慢地打开了自己,他的世界里不在有别人。只剩他和顾童,两个人欢快地跳着。
这时音乐停了,又再次响起。节奏变得不在那么欢快。柔情蜜意,很有一种小资情调。
“来,换舞了!”顾童一手交叉握着陆子宵的手指,一手攥着他的手腕。猛然间顾童攥着陆子宵手腕的手,拿着陆子宵的手,贴在了自己腰上。
顾童的腰还是有些肉的。陆子宵刚碰到就觉得特别的软,又很有弹性,他好想掐两下,只能强忍着把手轻轻地贴在她的腰间,若即若离的跟着顾童的脚步乱走。
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异性,就让陆子宵的情窦开的不能再开了。看着顾童的眼睛,他痴迷了。他看到顾童里的眼睛里都是自己。如果自己能一辈子住在这双眼睛里,此生无憾。
舞会结束,陆子宵沦陷了。他越喜欢顾童,越是自卑,他配不上这个优秀的女人。没有一点能配上。他深感毫无优点可言,而顾童却周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吃天鹅肉的蛤蟆,也不会是个好蛤蟆。他从没考虑过上学期间谈恋爱。先把学习弄好,绝不能辜负了妈妈的期盼。他想当好学生,但更想当好蛤蟆。
他开始关注郭橡,因为有郭橡的地方,就可能会有顾童。从此有郭橡的地方,就有他。
他红着脸跟郭橡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喜欢顾童。郭橡并没有很惊讶,顾童是很优秀的女孩子,谁喜欢都会很正常。让陆子宵喜欢顾童很简单,但让顾童喜欢陆子宵,有些难度。
郭橡了解到顾童喜欢小动物。陆子宵就花了二十块钱,买了个刚断奶的小狗回来,白色的,毛茸茸的土狗,两个黑眼珠,一个黑鼻子,胖胖的身子,后边一根小尾巴,总摇来摇去,很可爱。
他并没有想把狗给顾童,而是打算自己养,然后让顾童知道自己也喜欢小动物,这也算是有个共同的爱好了。由点带面,继续深入发展。
天有不测风云,拿回来的下午,就被岳三柏一脚踩个半死。四条腿断了两条。哼哼唧唧的,好不可怜。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狗残了,郭橡把陆子宵买狗的事情隐瞒了。在顾童那里美其名曰陆子宵在公园的山里捡来一条流浪狗。并且在自己都吃不饱的条件下,准备给这条狗,养老送终。
顾童一下子感动了。强烈要求陆子宵把狗拿出来给她看看。
当郭橡和陆子宵回来拿狗时,岳三柏正搂着狗,吃泡面。他为了赎自己的罪,拿这狗也是当爹养着。自己吃一口,喂狗吃一口。
郭橡和陆子宵很激动的回来了。郭橡为了发泄自己的成就感,一脚把门踹开了。
岳三柏转头看门口,一分神,叉子掉了。他迅速的出手,接还未落地的叉子。无奈自己手速有了,出手不准,手指头碰在了饭盆的沿上,一盆泡面,不偏不斜地扣在了小狗的脑袋上。泡面汤伴着狗的哀嚎,顺着岳三柏的胸口流到了裤裆里,滴滴答答地顺着床单,淌到地上。
岳三柏先是皱了皱眉,来表示一下自己很痛苦。低头看了看狗,又看了看裤裆,很淡定的,还冲他俩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真他娘的日了狗了!”一辈子没说过脏话的陆子宵气得想发疯,这个脏狗怎么给自己的女神。
“我没有日,我穿着裤子!”岳三柏说着把自己的湿裤子脱了。看着愤怒的陆子宵和郭橡弱弱地说道:“放心,脱了裤子我也不会日。”
陆子宵知道顾童在等他们,他不能让顾童等太久,其实顾童等的是狗。懒得跟岳三柏废话,拿起洗发液就冲过去,打算给狗洗洗。郭橡一把拦住了他。“事已至此,就这样挺好。”
郭橡找了个塑料袋,把狗装进去。拎着狗,两个人去见顾童。
“看看吧,太可怜了。好久没吃过东西了,一着急自己扎泡面桶里了。”郭橡说着很痛苦地抽了抽鼻子。陆子宵呆是呆了点,但是不傻。紧跟着用手背抹了抹眼角。
顾童把狗拿了出来。看着它那惶恐的小眼神,女人的母性随之泛滥的一塌糊涂。不顾它身上的油污,放在自己胳膊上,搂在怀里。手指轻轻地在狗头上划过。当她手指停留在小狗嘴巴那一瞬间,小狗竟然张嘴含住了她一根手指,不停的吮吸着,发出啧啧的吃奶声。
顾童哭了。
狗被顾童洗干净了。每当它摇摇晃晃地在地上走。顾童的心都会跟着碎一次。接下来照顾狗的事,就是她和陆子宵共同的乐趣,也是最大的乐趣。陆子宵为了表示对岳三柏的感谢,给狗取的名字叫三柏。
狗三柏成了他们俩的儿子。日久生情,奉狗成婚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每次顾童看陆子宵把自己舍不得吃的肉,装在塑料袋里,拿回来喂狗,眼里就放光。慢慢地陆子宵身上就多了一层光环。让她可以放下一切防备的光环。并且有些依赖于这圈光环。做好事的人,身上都有一层光环,就像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宿舍不让养狗,这是学校的规定。纸是包不住火的,狗越长越大,终于被宿管老师发现了。他们两个面对了一个残酷的问题,留自己还是留狗。
郭橡和宿管老师混得挺熟,不惜重金买了盒玉溪给老师拿过去送礼,只求把狗留下。但老师拒绝了,理由很简单,都留,他就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