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童的善良,更让他欲罢不能。宁辰暗下决心。这个女人,必须得给自己当媳妇儿。绝不能便宜了别人。
宁辰捂着还在流血鼻子,追上了顾童。
出了步行街,顾童看着满脸是血的宁晨,有些担心。这还是第一个肯为她打架的男生,宁辰身上又多了些光芒。很耀眼。
“不严重吧?”顾童关切地问道。说完从包里掏出纸巾,帮宁辰擦了擦脸上的血。
“不严重,只是我们好像忘了件事情。”宁辰说着用纸巾,揉成个卷,插进了鼻孔。
“什么事?”顾童疑惑地问道。
“我们好像没结账!”宁辰说的有些尴尬。
“你去结啊,回头我还你。”顾童皱着眉头说道。
“我倒想呢,我的钱也都给孩子了。不然我在跟小女孩儿要回二百来?”
“不丢人吗?你不是朋友多吗?找一个过来帮咱结账。回头我还。”
“好吧,好吧。”宁辰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回来笑着对顾童说:“在我朋友过来之前,老板不定怎么骂我们呢!”
“顾童,我能采访一下你吗?”宁辰试探着问道。
“采访什么?”
“我不知道你刚才为什么这么激动。可怜的人多了,我们帮不过来的。当然帮还是要帮的,能帮多少帮多少。但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吧?”宁辰好奇地问道。
顾童笑了笑,说道:“我认识一个人,他在很小的时候,也是爸爸得了重病。生于农村的他,爸爸注定是一个家的顶梁柱。梁倒了,房也就塌了。唯一幸运的是他妈妈没离开他。”
“接下来的日子里,母子二人,承担起家里的所有。妈妈带着他捡破烂,维持生计。但靠这微薄的收入,是救不回爸爸的命的。最终借遍了所有亲戚朋友的钱,还是没留住爸爸。”
“他小时候的衣服,完全是补丁拼接成的,没有补丁的,不是肥肥大大,就是又瘦又小,这些衣服是妈妈捡来的。他不敢看别的孩子吃零食,他可以控制自己不想,但他说不想吃,哪怕是真不想吃,也会被小伙伴们嘲笑他吃不起,他不配。因为他有一个捡破烂的妈妈,一个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妈妈。有这样妈妈的孩子,是不配享受的。”
“什么他妈狗屁逻辑。”宁辰恨恨地骂道。
“童年是人的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光。他却在这本该无忧无虑的时光中,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夏天身上被蚊子咬的都是包,冬天耳朵,手脚,都被冻烂了。他会做饭,烧水,收拾屋子,割草,喂鸡,摘花生,掰玉米...用那瘦小的肩膀,扛起了一个成年人的责任。虽然那时他还不知道什么叫责任,他只是心疼妈妈,自己多干一点,妈妈就少干一点。妈妈实在是太累了。”
“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宁辰感慨道。
“嗯,毕竟和命运抗争,都是痛苦的。但他没有放弃,他劳作之余,都在努力学习,用他的成绩换来妈妈一次次的笑脸,后来考上了大学,脱离了那个村子,但是高昂的学费,让家里的负担更大了。大学期间应该算是他家庭里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了。剥开云雾见青天。指日可待了。”
“后来呢?这个人一定非常优秀吧。”宁辰问道。历史越厚重的人,抗压能力越强,像顾童说的这个人,如果不成就一翻事业,那么也太对不起顾童这么久的铺垫了。
顾童神秘地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所有的丑小鸭,都会变成白天鹅的。成长很慢,在痛苦中蜕变,不是那么轻松的。”
“那他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上了大学,他学习是好,但人有些木讷。不是傻啊,也会追女孩子。”顾童讲到这里露出个幸福的笑脸。
“是吗?那得多傻的女孩子,能被他追上啊?女孩子不都喜欢浪漫吗?”
“可能这女孩子是傻吧。他连拉一下那个女孩的手都不敢。他什么都没有,就剩一颗赤子之心了。他可以在车站排一夜的队,为这个女孩儿买火车票。买完了,在车站蹲了一宿,第二天送这个女孩儿走,因为车是凌晨发,他又在火车站蹲了一宿。他没钱去住宾馆。”
“他吃了一个月的泡面,只想在女孩儿生日那天送她个礼物。礼物并不算多精致,只是一个价值一百块钱的毛绒大熊。一百块钱,够他半个月的生活费。”
“每天上完晚自习,他会送这个女孩儿回宿舍。目送她上楼,等她到了宿舍,打开宿舍窗户,冲他挥挥手,他才会离去,坚持了三年。”
“他勤工俭学,每个和情人有关的节日,都能要他半条命。因为他得多干一些,才能带女孩儿去吃一次好吃的。他要爬几百层楼,把超市的宣传单放到每一户的门口。累到一回宿舍,直接跪到了地上。”
“他不会发脾气,任凭女孩儿多任性,他不会责怪女孩一句话。女孩儿生气时,把他父亲留给他的钢笔摔烂了,他只是捡起来,小心翼翼的装进兜里,也没有埋怨过一句。后来用胶水粘的乱七八糟,那只笔如今他依然当宝贝一样。”
“他不懂风花雪月,更不懂怎么揣摩女孩儿的心思,他只是觉得能换来女孩一笑,让他做什么都值得。他失去的太多了。偶尔得到些什么,能让他高兴的要死。从苦难中走出来的人,才更懂什么该珍惜。”
顾童平淡地说着。不知不觉中,她的脸颊上多出了两行泪水。在路灯的照射下,晶莹剔透。
宁辰沉默了。他已经猜到这个男人是谁了。看顾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叙述着。那么她一定是这些故事中的那个“女孩儿”了。
他不怕顾童的男朋友多优秀。越优秀越能激起他的战意。争强好胜是男人的本性,敌人越是强大,才能彰显出自己更强。可惜的是顾童的男朋友并不能用强大形容,或许伟大更贴切。
这种对手最可怕,任你强兵压境,我自岿然不动。以不变应万变。不管你出什么招,他都不会躲。不是不想躲,而是根本看不就来,你要打他。一个人,怎么可以打败一个电线杆子呢?
可此时的顾童太让宁辰痴迷了。这辈子得不到她,死也不会瞑目的。他看得出来,她的那个男朋友也不是他能轻易撼动的。他也不想去伤害一个贫苦的人。他的心,一下子乱了。很乱。
小李庄的坟地,早已成为是一片荒冢了。坟头上的草都老高了,也不见有人清理过。
这里已经变成一片工厂了。曾经的村子早就没了。只是这片坟地,一直没有动。
位置虽偏,离市区并不算远。大概十几公里,骑车的话半个小时也能到。
这片坟地在一片树林之中,柏树居多,看样子是有人刻意种的。坟地南边有一条河,河道已经干了。北边是有座小山,山不高,光秃秃的。看来当初选址的时候,也很考究风水的。
郭橡没事时就来这里转转,他不知道哪座坟里边,躺着的是齐寒的妈妈。只好把每座都当了。
他来一次,就会清理清理坟头上的草。扫扫掉下来的树叶,并且在他清理的同时,他还不忘对着这些坟祷告一番。
“叔叔阿姨们,你们肯定有认识齐寒的。看在我这么尽心的份上,给齐寒托个梦吧。告诉她,郭橡找她呢。我不知道哪里埋的是齐寒妈妈,你们肯定认识,帮我说说好话,让她把姑娘放心交给我吧。事成之后,我给你们送钱来。我要做不到,你们就去江都小区,6楼2单元302,找一个叫岳三柏的。他肯定会给的。”
渐渐地这些旧坟,变得新了起来。
说来奇怪,他清理坟地,是为了齐寒。可每当他清理的时候,他就忘了齐寒了。仿佛与逝者相伴,能让人浮躁的内心静下来。
草地里时不时的传来阵阵蛐蛐叫,树叶随风而动,发出稀稀拉拉的响声。偶尔几两只乌鸦停在树梢“嘎嘎”地叫着,像在聊天。
一个说: “看这个人又来了。”
一个说:“这么多坟,都是他家的?这是遭灭门了?”
一个说:“不一定,他没哭。”
一个说:“我看到过他哭,哭的可伤心了。”
一个说:“唉,子欲养,而亲不在啊。还好我妈还在,我要给我妈去找吃的了。”
扑啦啦,一只乌鸦飞走了,一群乌鸦都跟着走了。
城市的生活,节奏是很快的。一个个板块无缝衔接在一起,每天重复着同样的生活,日子飞一般地溜走了。很少有人闲暇起来,能静静地坐一会儿,体会一下时间慢下来的样子。
郭橡在这里体会到了。慢,对浮躁的人来说,是一种煎熬。等心真的静下来,慢才是一种真正的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