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军旅生涯一共持续了八年,曾隶属于中国国民军(也就是大家经常所说的西北军)第三五八团,是一名哨兵排长。
出于职位的原因,我被排除在了军队的正规体制以外。在西北军的绝大部分时间里,我都驻守在潼关以东二十里的一处哨岗。在这种平时连鸟都不会飞来的地方呆的久了,我甚至有种被西北军遗弃的感觉,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我幸运而又不幸的没有上过一次战场。不过这些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因为我所经历的一切,已然足够的精彩。
一九二七年夏,是我参军的第七个年头,这段时期,由于北伐战争刚刚结束,国内势相对缓和了许多。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在哨岗上驻扎的我,被突如其来的一纸电令调回了潼关。
接到通知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在这之前的几年当中,几乎每两三个月我就要回潼关述职一次,参加军部所谓的内部军事会议。
这里所说的开会,其实更像是走走形式的过场,因为每次会上强调的东西,内容大体上都差不太多,大概就是要有危机意识,不能懈怠,严格训练之类的官话。开始的时候,我一度觉得上头还很负责,但参加了几次之后,那些话也就听得麻木了,现在让我感兴趣的是,上头为啥那么喜欢开会。
在我心里,开会商讨一些问题是有必要的,但相比于上头说的这些,我更加关心的是军事物资方面的情况。我所在的哨岗,完全可以用惨不惹睹这个词来形容,它和土丘最大的区别就是多了一道壕沟,架设了两层铁丝网。整个哨岗算我在内一共有三十个人,但分下来的枪却只有八支,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也只有那么一挺机关枪,另外还有一门克虏伯山炮,是上面部队淘汰下来的残次品,缺点就是不能发射炮弹,只能打空炮用来震慑预警。
像这种低级配置,是无法通过提高警惕或者加强训练来弥补的,大刀就算练的像关二哥那样出神入化,也敌不过一支枪的战斗力。如果哨岗发生军事上冲突,就凭我们这点战斗力,敌方只需搞一次像样点的冲锋,哨岗基本上就被冲跨了,我们这些驻守的人,能不能活着逃回潼关都是个问题。
当然,开会的领导是不会谈及和这方面有关的问题的,我当然也不会自讨无趣的提出这种要求,因为就算提了也根本落实不了。所以在开会的时候,我都会缩在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然后用铅笔在黄色的牛皮纸上记录那么几条敷然了事。
不过敷衍归敷衍,但上头真下来的通知的时候,我还是很兴奋的。因为在每次在会议结束以后,我都可以在军部混顿饭吃,虽然伙食没比哨岗上的好多少,但好在管饱。吃过饭以后,我还可以假公济私的四处走走,用大家集资的钱,买瓶烧刀子回去给弟兄们解馋。至于说哨岗的守卫情况,我更多的是无奈,好在潼关在整个中国都是追易守难攻的地方,只要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里和西北军打攻坚战,所以我所在的哨岗也就沦为了一处摆设。上头估计也是了解这种情况,所以对待我们的照顾始终停留在精神层面,平时偶尔过问一下也就够了。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次来到潼关,等待我的却是一辆黄色的军用卡车。
军部的勤务兵正站在卡车旁,一见到我,便给我打了个上车的手势。之前开会的时候我曾见过这个勤务兵几次,算是认识,便问他怎么个情况?难道说,开会换地方了?勤务兵低声说了声“有任务。”,随即便怂了怂了肩膀,示意我他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我稍微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他的指示,一翻身上了卡车。
车上这时还坐着两个人,看面相都很陌生,不过从他们铁灰色的军装来看,和我一样,都是西北军的。我用标准的西北军方式说了声弟兄们辛苦,算是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经过攀谈,车上年纪稍微大上一些的叫许开山,是地地道道的陕西人。另一个长着浑身的肌肉,壮的像头牛似的,叫廖勇,不过部队里的人都称呼他“大头”,和我一样也从东北过来的。
我和大头都是东北人,说话便少了很多顾忌,聊了一会儿,就开始称兄道弟了。据他自己介绍说,他家里困难不得过,十四岁就出来参加了东北军,一干就是五年,不过始终是大头兵一个,第二次直奉大战以后,他便跟着张大帅进了北京。那个时候,北京的政权由张大帅和冯将军共同执政,很多驻扎的地方既有东北军的人又有西北军的人。后来冯将军离开北京的时候,他和一帮弟兄不明所以,稀里糊涂的就跟着西北军撤离了。到了后来,大头觉得自己在东北军里也就那么回事,索性也就不回去了。
至于说到这次的任务,大头一听就直摇头,说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前些天,他因为吃饭的事情和战友打了一架,之后就被抓进了禁闭室。他在里面呆了两天,心里后悔的要死,觉得这次怎么也得关个十天半月的,哪知道今天早上就被放了出来。大头还窃喜呢,觉得上头八成是搞错了,结果很快,他就被安排到这里来了。
西北军以往的作风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管是什么的任务,都得先开上几次会再说。这次也不知为啥却一反常态,任务保密的连我们当事人都不知道。
我转头看向许开山,想问知不知道情况,不过这家伙似乎闷的很,就只会呆在一旁翻白眼,我和大头这边聊的火热,他也参与进来的意思,和他搭话多半要碰钉子,便打消了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