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柳树非常沮丧地走向前去,他无法再忍受装模作样的视若岡闻,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走近了叶子。他用焦躁而又温柔的声调说,叶子,你在干什么?说完他几乎要抽自己一个耳光,这纯粹是废话,干巴巴的没劲。
叶子没有转头,也没有注意他的情绪,心中一阵惊喜,她为自己耍的小伎俩兴奋的真想跳起来。但是,她还是佯装不在意地说,难道你看不见嘛?
一缕难堪的云彩掠过柳树的心头,是的,此时的问话毫无意义,像是与陌生的人搭讪,显得他既无趣又无聊。叶子话语中虽然没有嗔怪的成分,言外之意分明是说,你瞎呀!看不见我在干什么吗?确实,他真的没有看见她在做什么,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想自己的心事。
叶子看着河面上的水蜻蜓,它们一只只圆圆的脑袋,宝石样的大眼睛泛着碧绿的光,身上像是穿着一条时尚的长裙,花纹在太阳光的反射下,更加闪光耀眼。它们紧贴着树荫下的水面,像矫健的春燕,时而戏水,时而展翅旋飞,可爱极了。一只身穿赤金长裙的蜻蜓,飞到树荫下,却被领主视为俘虏,双方在不停地沟通中结为了朋友,继而嬉戏在河边的草丛里。它们“比翼双飞”的样子娇态可掬,颠覆了人的视觉,随后它们交头接耳,关系暧昧到不分你我,耳鬓厮磨难舍难分的样子,颇有几分浪漫情调。
此时,叶子冷不防转过身来,不偏不倚正好碰在了柳树的下腭,双方不约而同地踉跄了一下。叶子的身体朝着小溪的方向倾倒,出于求生的本能,她不顾一切地反身抓住了柳树。柳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扑向叶子,伸出手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一只胳膊。他的手像是一只铁爪,几近钳入了肉里,也许是惯性的作用,旋即还不等双方站稳脚跟,柳树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叶子则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
叶子无力地挣扎了一下,轻声说,放开!哎呀!你弄痛我了。
柳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粗鲁,一时激动竟然对无缚鸡之力的叶子用力过猛,《论语·阳货》中夫子曰:“割鸡焉用牛刀”。他心疼地说了声对不起,是我情急中用力过猛,说完不自觉地红了脸。
经过多日的冷战,以这种方式相互接纳,这是他们始料不及的。柳树的一声道歉,叶子便就坡下驴,用微笑代替了愠恼,两人便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那种笑是发自于内心的,是期待已久的笑,是久违了的传递信息的一种方式。正当他们沉浸在自己不经意设计的小伎俩中,一阵说话声和着脚步由远而近向这边走来,双方同时意识到,今天的柳树荫不是属于他们自己的。
柳树首先站起,一个眼色,叶子便像个跟屁虫,尾随而去。
叶子惬意地掩面而笑,小时候过马路,她习惯扯着柳树的衣襟,只要有柳哥哥在,她就什么也不怕。
踩着松软的植被,呼吸着潮湿的空气,尽管气压低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他们都感觉不到。只有一种身体微微接触的快感,一种相互之间的期待。
期待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要躲避人群,要躲避自己所熟悉的环境,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到一个谁也看不见他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