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初八。
冷风如刀。
北方的冬天似乎比往年冷了很多。
滨州亮晶晶洗车行。
“张一凡，去，把擦车布洗干净晾一下，客人下午对你的投诉就算了。"
洗车行经理黄三，叼着根烟，看着那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张一凡，很是不屑的便唤着。
张一凡刚想反驳，想起自己的家境。
连忙赔笑道:"好勒，黄经理。"
说完这些，张一凡抱起地面上数十个毛巾，朝着车行后方而去。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
经理黄三道:"看到没，我让他干嘛他就得干嘛，活的跟狗似的，嗬，呸。"
确实很像狗，张一凡那小子，二十七八了，连个媳妇都没有，这辈子怕是打光棍了。"
张一凡的同事小四眼，猥琐的一笑，闲的时候，他最喜欢调侃的就是张一凡。
车行你盯一会，我就先回了，对了，张一凡今天给人洗车没洗干净，遭到投诉，等会记录一下，扣他五十块钱。"
“黄哥，虽然我不喜欢那张一凡，但他可怜巴巴的忙了一天，扣他五十块钱，他这个月绩效也就没了，那不是纯纯要他命嘛。"
小四眼不喜欢张一凡的性格，但不妨碍他为张一凡争取宽大处理。
毕竟张一凡的家。
他去过。
一穷二白。
一家人挤在个破房子内。
有时候下雨，房顶的黑瓦都挡不住雨水的渗透。
"你话有点多了，这种人，有什么好可怜的，张一凡要是不服，直接让他辞职滚蛋。"
黄三烟头往地上一丢，碾了碾。
转身朝着车行外走去。
说起张一凡，贫穷百姓家孩子的一个缩影。
这个年代。
在北方的农村来说。
一个男孩子若是二十七八讨不到媳妇。
被人看不起不说。
就连家里父母，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家穷。
所以志短。
张一凡本身性格就内向，不善言辞的他，碌碌无为二十七八。
再坚持一天，发工资了，爹娘的医药费也就有了。"
张一凡不惧冬天的冷水，蹲坐在一个大盆旁边，边搓车布，边嘀嘀咕咕。
对于他来说。
等发工资的日子，就好像等洞房花烛夜一般.
让他激动。
洞房花烛夜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家里很穷，就连媒婆都不愿意上门。
他当然也想有媳妇。
但这对他来说就是种奢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父母。
咚咚咚，
二百斤的小四眼，挪着笨重的身体来到了后院
“一凡啊，经理让你洗车布，又没说让你用冷水，这都冬天了，你不怕冻伤啊。"
小四眼收起了原本爱调佩张一凡的戏诚表情
在大盆旁的张一凡，回头咧嘴一笑
“一个大老爷们，活的跟个娘们似的，怕啥冻手，再说了，我也不习惯用热水。"
因为快发工资了，张一凡内心掩饰不住的欣喜。
"老弟，两个消息，你要先听好的还是坏的。"
"坏的吧。"
张一凡头也没抬，继续握起车布来。
"愣什么，先苦后甜嘛。"
张一凡没听到小四眼说话，回头笑呵呵道
"我怕你听到苦的，好消息就没心情听了。"
没事，我内心还是蛮强大的。"
小四眼嘴角抽了抽。
黄经理说你今天遭到投诉扣五十块钱，绩效无法达标，也就是你这个月的绩效奖金五百元也就.."
没等小四眼说完，张一凡蹭的一下掀翻了洗车布的大盆。
黄阴三，你欺人太甚"
张一凡断吼一声，拎起院中的铁锹，就要往外冲
小四眼一看不对，连忙上前抱住了张一凡。
“张一凡，你冷静一下，不就是五百多块钱，再努力一下，就赚回来了，你要是干废了他，你也完了。"
老子一个月不到两千，你跟我说五百多不算什么，黄阴三，我跟他没完。"
张一凡，你给老子冷静冷静，你出事了，叔叔婶婶怎么办?"
张一凡挣脱开小四眼的束缚，拎着铁锹刚冲到门口，瞬间停住了脚步。
“啊。”
张一凡一屁股坐地上了。
嚎啕大哭。
人们常说，一个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
五百多块钱，对于一个穷苦家的孩子来说。
不啻于天文数字。
张一凡此刻就崩溃了。
小四眼长叹一口气，走向前去，轻拍了拍张一凡的肩膀。
“兄弟，我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一阵沉默。
只有张一凡难以压抑的崩溃抽泣声传来。
几分钟过后。
张一凡站了起来，沉声道:"我不干了。"
怎么，你不会真想去直播吧，就你这口才，仁月也赚不了五百块。"
“做主播，我愿意跟谁聊跟谁聊，不惯他们臭毛病，但在这里工作，不仅受气，还得任那阴险狡诈的黄三
欺辱。”
看到张一凡如此决然。
小四眼又是长叹，道:"兄弟，不是我看不起你，我是真不看好你。"
求怕累。"
张一凡握拳，仰天大喊一声。
"啥意思?"
"没啥意思，你转告一下黄三，以后他应该叫阴三。"
张一凡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至于被扣工资。
他也懒得去跟黄三扯。
一是他性格不争。
二是，黄三这种混社会的人，他也惹不起。
"看吧，我就知道好消息泡汤了，兄弟，你直播取了个啥名，晚上我给你捧场去。"
小四眼的声音远远传来。
张一凡头也没回，只是挥了挥手。
低声道:"俺爹说了，人没靠山，我就是山，从今以后，我就叫铁山靠，我就是自己的靠山。"
从滨州到沾化。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在大巴车上，张一凡想了很多。
想着想着。
他抱着胳膊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娶到了媳妇，媳妇爱对他笑，是那么的深情
他更是梦到了自己成为了直播一哥。
纸醉金迷，左拥右抱。
就在他做着美梦的时候，他一旁座位上的一百五六十斤的胖妹子。
一脸嫌弃。
"喂，叔，你醒醒，口水流这么长，恶不恶心。"
胖妹子倒是善谈，直接叫醒了张一凡。
"啊，哦，不好意思哈。”
张一凡似乎很怕生人，连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小声回道。
"哈哈。"
胖妹子突然大笑起来。
张一凡有些惊诧，这胖妹子遇到什么事了，生出这么奇怪的状态。
难不成就叫醒自己，不打算羞辱一下?
毕竟一个大男子口水拉拉这么长。
实在是不成体统。
"这是?"
张一凡撇了一眼，原来这胖妹子是被一个视频给逗笑的。
"妹妹，你这是什么软件，这上面视频还挺逗的。"
胖妹子头也不抬，道:"KS。"
“喂，大叔，你不会连KS都不知道吧。"
胖妹子果然很善谈。
"知道，当然知道，我晚上要在上面直播。"
按理来说，这么喜欢KS的胖妹子，遇到KS上的主播，总得热情似火的聊上几句吧。
事与愿违。
张一凡说完这些，却是半天没等到胖妹子答复。
尴尬的摸了摸额头。
似乎，
被人轻视，已经成为他生活中的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