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的麻痹感和脑旁的耳鸣声渐渐消失,大脑之前的剧烈痛感也消失殆尽,再也感受不到任何身体可控制的部分,任生感到跨过了某些障碍,它不是死前的痛苦,不是还未达成愿望的后悔,也不是脱离躯壳的无力感。
它似乎是从死亡到复生的桥,走过它的人可以放弃对过去的任何念想,获得对前方不知名未来的希望。
“‘我真的死了吗?这么突然我都没准备好啊……话说原来真的有灵魂这种东西么……“任生如此想到。
不久前他还在和驴友们有说有笑,没想到突然间就阴阳两隔了——任生第一次去爬山就因安全锁断裂而摔下百米高的悬崖。真是衰爆了,想来他前世也该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才能中头奖。
他只感觉到四周无尽的黑暗,正当不知所措时,身体的知觉渐渐涌了上来,仿佛一只只蚂蚁牵着线从四肢爬进他的大脑,脑细胞仿佛随之兴奋胀缩,而骨肉再次相连,一股暖流沿着复杂的血管流遍身体各处。
任生努力睁开眼,他的眼皮像被胶水粘住似的难以拉开。
随着力量的回复,终于,任生睁开了眼,他看见刺眼的阳光、湛蓝的天空和凝固在眼眶上的血液。他同时感觉到地面在支撑他——他应该是躺在什么地方。
"这里不会是天堂吧?莫非天堂的也有这种红色的血一样的东西么……诶不对我特么是在天堂还是天界或者极乐世界啊?要是玉皇大帝还好说,可我不信耶稣和佛祖啊!完了完了……这怎么交代,我这一生也没干啥大善事嘞,我还有没转世的权利啊……"任生胡思乱想着。突然间,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溢出的更多想法。
那声音似乎是人声,任生赶紧闭上眼,张起耳朵仔细倾听。
“干嘛非得等血味散了再来啊,这都过了两天了,要是有装死的人跑了,我们就完啦……难道你还不知道队长的手段吗?”
“笨蛋!如果有人用血魔法偷袭我们才是真完蛋,至于有人跑了什么的,我们第三军的强大你还不知道么?那些我们特别装备的钩爪叉进胸膛可是能把心脏也掏出来的,要是有人不死他也不过是活个半天而已,这有啥好担心的?”
"可是……"
为首的矮个子似乎生气了,他随手将长枪丢给后面的高个子,自己找了个石头坐下,环抱着手,一脸不高兴。
高个子见此情景倒是意外地顺从,他接过长枪,这样就一手一把长枪了,这两把长枪重得他不得不支撑着休息了会儿,随后继续将长枪挨个刺进尸体,看看有没有没死的。
这场里弗平原的大战持续了整整四天,凯恩帝国军和王国联合军已经分别投入了十二万和十五万人,没有人知道生还者有多少,只看这一堆垒得足有一墙高的尸体堵住了平原唯一的河流就知道这场大战有多惨烈。
高个子科勒和矮个子布提斯是帝国赤狮军第三军独立辅助小队的队员,他们通常负责战后事务,其中就包括处理遗体。而这次上级下达了特别任务——确认每名战士的死亡。
这项看起来简单的任务实际上藏着巨大的风险。在这个被称作克里微特的世界存在着魔法,其中就包含血魔法,血魔法可吸取任何生物的血液,不论是动物的血液还是植物的汁液,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就可对范围内敌人造成巨大伤害。
辅助小队的所有人除了科勒都知道这点,于是决定抽签选人执行任务,很不幸,抽中红签的科勒和偷偷逃跑被抓住的布提斯成为了命运之子,那一刻,懵脸的科勒和脸变得跟斗牛犬兽一样丑的布提斯成为了全军的谈资。
“这么多尸体,都发臭了,一把火烧了多好,为啥非要一个一个试?”科勒不解道。
“啧,嘶~呼……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我听说是因为魔法团那帮大人们要做复生魔法的实验。”布提斯拿出一根老烟斗抽了起来。
“复生魔法?那,那不是禁忌魔法吗?我们要是受到影响咋办?”科勒停下了手边活。
“呵呵,大人们是不会管小人物的死活的,他们可是能说出`庆幸你们可以拥有享受日光的权利吧‘这种话的人呐,如果说我们是奴隶,他们就是绝对不……等等……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在动?”布提斯突然打起精神,瞪大眼睛,手指向一处。
他们的目光齐齐聚在一处散落着许多石头的凹地,在耀眼的日光下,哪里不知是什么反射出的一簇光甚是惹眼。在这种只有他们两个活人的地方怎么会有东西动?
“啊!完了完了!快,快追他……哎哟!”科勒手忙脚乱,还没跑出一米就被石头绊倒了。
而布提斯此时已奔向那人,这要是出了事,他的小命指定没有。
此时正站在另一处的任生回头一看,顿时一惊,又跃过两具尸体,大步流星,简直成了人型袋鼠。
自从他醒来后闻到了血发出的铁锈味后他的神经就开始绷紧了。经过几番观察后他发现自己穿越成了一个刚死的士兵,正好又碰上这俩专干装死聪明鬼的家伙,于是任生不得不开始计划逃亡,他刚花了十几分钟偷偷爬到一处地势较低的地方,结果一站起来就被发现了。
“该死!忘了考虑铠甲了,这反光玩意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专属神器啊!”逃跑时还不忘吐槽的任生此刻非常后悔。
几分钟下来,科勒因为跌了几个踉跄已经追不上前面两人了,于是干脆停下来大口喘气。而布提斯还在穷追不舍,他离任生只有几米远了。这两人已经跑入了秘法森林,这场追逐成了搏命马拉松。
受不了搏命马拉松的任生借出一口气回头喊道:“兄弟,人与人之间何必苦苦相逼!今日你放我一马,来日必报恩啊!”说完这句话让任生又断了几口气,身上的铠甲真是越发沉重了,任生的腿不由得软起来——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我布提斯大人不需兄弟,拿命来!”布提斯撂起长枪刺向任生的后背。
任生听到长枪呼啸的声音,本能地俯下身,怀着对这把武器的恐惧,他猛地蹲地然后侧身翻滚折向旁边,这片森林坡地颇多,正好任生沿着下坡滚向灌木丛。
他已控制不住自己了,径直滚下去撞进了灌木丛里,灌木的枝干被猛烈的冲击折断,裂口变成天然的匕首,在任生的头上和铠甲上留下道道划痕。
布提斯盯着任生的方向缓缓停下,嘟囔道“:我记得,那边是悬崖吧?”那人的行为真是把他惊到了。
果不其然,不过几秒,边上长着灌木的悬崖里传上来沉重的落地声——任生连喊叫都没来得及。
"哈哈哈~"布提斯得意的拍拍手,又拿出那只旧烟斗开始吞云吐雾——这下可就没队长的事了。
悬崖下,深得以至于只剩黑暗的地底,躺着一名瞪大眼睛,目眦欲裂的年轻男子,他皮肤黝黑,有着高挺的鼻梁、瘦削而不突出的下颚、略扁平的耳朵和如南大陆居民所崇拜的海神奥利钧的雕像上的宽眼和眉毛,除此之外,他还有南大陆少有的灰褐色卷发。
黑暗中,盘旋在上空的秃鹫能隐约看见浓稠的血液从他已经裂开的铠甲中流出,流向角落的隐蔽泉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