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推车是半年前一个老人留下的遗物,也是那把猎枪和狗的前主人。
当时岩和老友在山里检查捕鸟兽的陷阱,突然听到半山传来一声枪响,接着又隐约听到几声狗的凄厉痛叫,两人相视一眼,都已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人靠近时,老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位老人两人认识,以前一起生存过一段时间,后来两人进山找吃的,偶尔也会遇到老人。
末日前的老人日子过得还不错,女儿经常工作之余回来陪陪老人,也算安享天年,但自从末日不久后住在城里的女儿失踪于城中暴乱,不知生死。
本就是老来得女,老人的老伴儿知道消息的几天后病情更重再没能起来。之后便是一个人独居。
独居刚开始时,老人会在漆黑的夜里到城中失踪荒废的人家“借”一些食物,加上自己种在山下小型大棚里的菜,勉强可以度日,一场黑雨之后蔬菜全部焉坏再长不出来,后来的某天,因为一些人,去城里的路也几乎被隔断……从此,在城里寻找食物的想法基本破灭。
老人只好操起自己年轻时在山里学的的手段,拿出了用油纸包好放在地窖几十年的猎枪,靠山吃山,打打小型猎物,找找山上的树根野草……
这次应该是途中遇到了捕食的熊。
老人的左肩部到腹部一道巨大的爪痕,以及猩红血肉下白森森的断骨,还在不断地冒着血泡,若是在以前,这样的场景能让岩接连做好几天的噩梦,如今除了伤感再没有其他生理不适了,说来也可笑,这可能是岩生活里唯一往好的方向变化的一点了。
旁边是痛苦蜷缩着的小狗,小狗的左耳整个盖在左眼上,满是殷红的血迹,此刻已经发不出先前的叫声。
距离小狗十来米远的地方有一具巨大的棕熊尸体,身体里流出的红色液体还淌在碎石子上冒着热气,已经一动不动了。
不等哀伤情绪缓和,二人迅速收拾好现场后将老人埋葬在山中,也许这样的结果反而是最幸运的吧,以后再也不用感受这个世界的恶意了。
而老人的猎枪,手推车,以及小狗从此都跟两人常年生活在一起。老人打死的熊使得岩和老友整整一个月未再进山打猎,而老人留下的东西,则在两人之后半年多的生存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岩拉着小推车远远看见小木屋时,天色几乎已经黑了,还未进入住处,便听到了好友微弱**的声音,岩的好友叫大石。
末日之前就是岩的死党,穿开裆裤起就一起玩泥巴,小学开始就同班同学,一起撕书、扇纸板、弹弹珠、打架……大学毕业后又和岩在一个公司一起被骂,一起喝酒,一起指着酒瓶骂老板……世界混乱起来之后一直和岩在这个日渐凋零的城市相依生存。
岩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好友这么死去。
一个星期之前的大石也是生龙活虎的,直到有一天大石再也无法忍受很久很久没有洗澡的痛苦,直接跳进一个小池塘开始搓起澡来,小腿后突然的刺痛让大石光着身子窜出水面,“妈了个巴子,什么东西咬我?”大石吃痛叫道。
岩旬声望去,大石的小腿上一条大拇指粗细的蚂蝗正忽长忽短的蠕动着,岩小时候在老家的田里捕鱼捉虾,这种东西也是司空见惯。
“小蚂哥?以前被咬也不痛,这次怎么这么疼。”
边说边拍打小腿周围的皮肤,没几下那蚂蝗就掉落在地上。
随后大石把蚂蝗踩在脚后跟,又把重心放脚后跟转了半圈,那蚂蝗吸进去的血被硬生生踩得吐了出来,痛苦的在地上蠕动。
也就从那天晚上开始,大石晚上开始**,岩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看着大石泛红的脸。
“石贱人,你发春?”
岩调侃着大石,然而大石回复的仅仅是几声更低沉的**声。
当岩打着手电筒正准备“收拾”这个“犯贱”的挚友,手背刚接触到大石手臂的时候岩却大惊,糟了,大石正在发烧。
“让你白天非要去洗什么澡,这下感冒了谁特么照顾你!”岩对着躺在床上的大石喊道。
次日,岩强行克服着内心深处的恐惧偷偷摸下山,那只救下的断了半截耳朵的狗子在身后跟着。
老人的狗当时被岩和大石两人救下,狗狗当时腿部受伤,耳朵被熊咬掉半只,整个头看起来血淋淋的。两人当时本以为这狗也活不下来了,给狗包扎之后带进房间养着,没过几天居然奇迹般地活了起来。
岩不知道城里还有没有还在苟延残喘着的人,但那些已经失去了做人准则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的人一定还在,而那些人在岩心里比熊可怕千万倍。
一路胆战心惊,终于走到破烂倒塌的药店,岩警惕的观察着周围,四处翻找,最后也只找到半盒快过期的感冒药,这恐怕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谁知道这是不是世界上最后半盒呢。
还记得一年前一次感冒在这家店买了两盒感冒药刷了好几百块,当时还抱怨这什么仙丹妙药,居然如此之贵。
而在城里断网停电的两个星期之后,药店在某一天被蜂拥而上的人们洗劫一空,目前的药品,已经是一种奢侈品。目前大石的状态,已经顾不得再去要求这些问题了。
迅速回到山上,给大石服下。
长时间的精神紧绷状态让岩也变得疲惫不堪,沉沉睡去。
果不其然,药的作用不大,大石的脸色却依然很不好看,还是没有醒来,难道不是感冒,而是因为蚂蟥有毒?
祸不单行,偏偏又恰逢此时,两人的食物基本已经吃光。
早在半年之前,因为绿色的消失,食草性动物和鸟类在山里几乎已经看不到,岩和大石这半年来尽量的少进山里打猎,尽量减少与死神的会面机会,靠着老人家地窖存粮才能坚持到现在。
起初岩还不愿意动老人的东西,但大石告诉岩,老人已经没了,与其放地窖发霉生虫,不如给还在活着的人继续活下去的希望,也好去完成老人的心愿。
大石**声越来越弱,依旧未曾醒来,自己必须上山去寻找解毒的草药,顺便看看能不能寻找些食物。
小时候岩的村子里有个老人,一辈子研究蛇、蝎、蜈蚣之类的有毒之物,有一次被剧毒的毒蛇咬伤,当时没有条件进医院,老人也不愿去医院,因为老人就是村里最有名的研毒医师,老人告诉自己的亲人,可能这次要睡很长时间了,在自己睡着的时候,亲人们要记得每天给老人换自己搭配的草药,自己的草药若是治不好自己的话,去了医院也白搭。
亲人们按照老人的办法照顾了老人半个月,终于在这天老人醒来了,老人说,自己梦到观世音菩萨了,让他回来继续做好事,于是老人毫不吝啬的将药方告知了家家户户。
当时老人告诉大家药方时岩正上小学,家人让岩用生涩的字记录下来,第一次记录的岩成就感颇深,也就对这药方的记忆更深刻,到了手机普及的时候,也都在网络上搜过这些药草的图片。
没想到当时只是好奇的行为,真的有了用途,但如今的山林中想找到一株活着的植物如同大海捞针。然而从小的玩伴以及这么长时间的同生共死,岩无法想象自己唯一的精神支柱倒塌的场景。
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大石健康醒来。
把狗子栓在小木屋前,拿着老猎户仅剩两发子弹的猎枪,拖上独轮手推车,随即向着深山里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