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是易安的诗句。“东篱”自然是指“赏菊”了,陶潜有诗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是文人雅士的情趣,我的“东篱”,是用茅柳编成的篱笆小园,有半亩多地,在我的土屋的东面,我称它为“我的东篱”。篱笆的里外本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青草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花,篱笆似乎只是一个象征,象征什么呢?我原本也没有想过,只觉得没有一个篱笆小园,就不像一个牧羊人的家园。
我的东篱南面有两株高大的杨树和几簇美丽灌木丛,给我的东篱一片清爽。灌木丛有几段空隙,像是专门为我的东篱开的窗。好让我能从这里看到南面那条向西流的河,还有那河南面的一片白色的沙滩。稠密满身是刺的野石榴丛开满了白色的小花;高而稀疏的面蛋子丛到秋天会结出一串串形如樱桃的小果。几只随意放养着的母鸡就在这灌木丛下孵着小鸡,那只红冠子绿尾巴的大公鸡,气宇轩昂地在灌木下的草地上漫步;两头出生不久的小牛犊在不远的草地上戏耍;太阳挂在西边的林梢,红红的;大黄狗也不再伸出他粉红的舌头;妻用干牛粪燃起的炊烟早已在晴空上缭绕;奶茶壶吊在三脚的铁吊架上,蓝色的火苗儿舔着壶底,壶里飘出脉脉清香。
我的东篱里面摆一张厚重的木桌和几只样式不一的椅子,我坐在桌前,随意地翻一本什么书,妻给我端一碗奶茶,放在我的面前,拍拍我的肩然后忙她的事儿去了。女儿没有离家上大学之前,就常坐在我的旁边做作业,总是偷偷儿地喝我碗里的奶茶,当我端起空碗送到嘴边时,她便格格地笑起来。妻忙完了,就坐在我们的对面织着永远也织不完的毛衣,静静地看着我们,那目光正如清澈河水,笑脸如灿烂的晚霞。
天色渐渐暗了,女儿回屋去继续做她那没完没了的作业。
偶尔有一两个邻居来,说是邻居也有一两里远,他们骑马或摩托来。我们随便地喝着奶茶,相互问候着:老人、孩子、亲戚、牛娃子、小羊羔……以至于屋里的老鼠。问候之后,便东南西北地聊起来:草场,河水,牛羊的价格,城里人下岗,孩子上学,街里有了妓女,美国人又换总统了……妻端上了抓肉,大家吃着肉,喝着酒不由得唱起歌来,――美丽的夜色多么沉静,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歌声粗犷而悠扬。
月亮升起来了,柔和的月光照着这宽阔的草原,北面,是一带远山,黑魆魆的。天上是闪闪星光,原野是点点灯火,而东面的县城的灯光正如天上的银河,牧羊犬远远近近高高低低断断续续的吠着。
“东篱把酒黄昏后”,这醉人的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