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像是打了一个沉闷深长的哈欠,一声春雷,布尔津的春醒来了。他缓缓除去了白绒绒的雪被,抖落一身倦意走出河谷,走出树林,走过原野,走向山冈……带着和风细雨,春从南边向我们走来。
云幕黯淡而高远,雨丝儿密密下着,如纱如雾。纱雾中,树林泛着淡淡的青,远山朦胧着,原野残雪消尽,润湿而细腻。空气清新,弥漫着泥土的气息。额尔齐斯河平静地流着,偶尔漂过几块浮冰,洁白如蓝天飘过几片白云。河的北面有一个很大的湖――托洪台湖,湖面微波粼粼在细雨中浮着一层烟雾。
北国的春雨来得总是那样的清爽,但少了几分缠绵,常使人意犹未尽,这也便多了些许流连和回味。雨过天晴,湛蓝的天上浮着大团大团的云朵;远山青青更加峻峭;钻天杨枝枝向上精神抖擞;红柳树低垂的枝条吐出毛绒绒的嫩芽儿;倒映着彩虹的湖面,一群白天鹅悠闲地扭动着如玉的长颈;几行大雁从南天飞来,呼啦啦落入湖里,嘎嘎的欢叫声,哗哗的戏水声响成一片,奏响布尔津的春之序曲。
远看原野轻轻遮了一层薄薄的草色,像美丽少妇的绿纱裙,隐约透着迷人的肌肤。裙上绣着的大朵洁白的花朵不是百合,是牧民的羊群。
母马安详地吃着草;小马驹跟在妈妈身后撒着欢儿,不时地顽皮似地吃几口奶;公马雄赳赳抖着长鬃,发出几声粗犷的嘶鸣,声音高亢悠扬,在原野上久久回荡。
骆驼正褪毛,像狂放不羁的行者,穿着它那身乞丐服,三三两两东一群西一伙慢条斯礼地迈着大步。再过几天,等北面的山上的草再长一些密一些,这些戈壁之舟就要载起他们的主人――哈哈萨克牧民的家,向北,到山里去牧羊。三四峰骆驼一条线走着,背上是大包小包、大捆小捆、大箱小箱,老人或小孩;骆驼后面是役牛,也驮着东西;牧羊犬前前后后地跑着;姑娘小伙赶着牛群羊群在这被驮起走的家不远的地方,边放牧边前行。温暖的春给他们带路。
农民从酒桌边醒过来,从麻将桌边站起来,揉揉惺惺忪忪的眼睛,走出院落,走向田野,走进自己的生命田,蹲下身来,攥一把泥土自言自语道:“墒情不错。”明天,或许就今天下午,他就要把自己汗水和梦想播进这块土地,让它长出新的生活:他或许有一个儿子正在县城上高价的高中;或许有一个女儿正在哪个大城市上大学,那学费足够他活上两三辈子。他站起来掰着指头算着什么。一阵风吹来,打了个寒战,他望着远方。春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那边有他的儿女。
一年之计在于春,有播种不一定就会有收获,但有播种就一定会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