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乔秉渊,安林脸上的笑意仍旧未减,“有意思。”
“他收下一堆老弱病残,不为自己伸张,反而要保他夫人。”
说着,安林的眼神从乔秉渊背影消失的地方,缓缓移到了室内的墙上。
那画中的翩然身姿,一一映入眼帘,让安林眼中的温度终于渐渐退却。
“有意思。”安林看着一张张画,像是不自觉地又重复了一遍,但接下来的话音间却陡然转厉,“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又帮莲贵妃干了点什么?”
此时屋内只还有安林和那个始终跪在一边的小太监,安林这话让原本已经跪的有些散漫的小太监,瞬间就支楞了起来。
“大监饶命!”小太监立刻伏在地上,整个人抖的像个筛子。
“莲、莲贵妃前几日确实又宣了那乔苏氏进宫,就是皇上被打伤的那次。”
现在再说什么代人跑腿已是无用,小太监只好把主要事情又简单的说了一遍。
未曾想,安林听后却再次轻笑起来,“所以,皇上是被苏九娘打伤的?”
“听说是她身边的丫鬟出的手。”对于安林这突然喜怒无常的笑,小太监的心理已经紧张到了极点,连声音也带了些哭腔。
能不怕吗,听说在他之前服侍在安林身边的太监,就是因为未得安林允准,在皇上面前多说了句话,就被安林一边笑着一边活活把人给打死了。
而他自己今日一下子得罪安林这许多次,何况上次他帮莲贵妃去宣旨,也确实没有提前得到安林的允准。
小太监越想越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没多久便伏在地上,眼泪噼里啪啦的往地上砸。
“丫鬟?呵!”安林再次拿起笔准备作画,忽的听到小太监忍不住抽噎了一声,面上的笑意也渐渐冷却。
“日后,你就去莲贵妃那伺候吧,滚出去,别脏了我的地。”
小太监听罢,也不敢再争辩,连滚带爬就往门外跑去,就在他觉得自己终于逃出生天的时候,却又听到安林的声音自身后飘来。
“去地下的刑房接上你那主子,一道回去吧。让她长点记性,苏九娘可不是白沐辰能染指的人,下次她若再犯,命,可就不一定在了。”
“是,大监。”小太监用力憋着,不让自己的哭声破口而出,压抑着一路滚下了楼梯。
安林随手拿了个橘瓣,放入口中,混着橘子清冽的香气,手中的美人图却一直未曾停止。
而另一边,乔秉渊从宫中出来,却见宫门前两人一缠一立,那叨叨缠人的不是周清又是谁。
许是远远望见乔秉渊出了宫门,周清也终于收起了脸上调笑的皮态,与张笑庸一起迎了过来。
“张大人。”乔秉渊对张笑庸这等不屈文人很是敬重,该有的礼节一个都不少,一席行礼过后,这才对周清说道:“阿清,皇上宣你何事?怎的没听你说起过今日要进宫来。”
在乔秉渊的心目中,周清一向是恨不得永不上朝的那类人,若不是他自己有特别紧急的事一定要入宫,那便是皇上紧急宣召了他。
怎料,周清听后,脸皮十分厚实的对着张笑庸挑了挑眉,目光中再无看向乔秉渊的清朗,而是多了几分黏腻。
“没事,我与张大人心有灵犀,皆是算准了你今日定要入宫,故而在宫门前等你呢。”
尽管周清又是挑眉又是盯看,可张笑庸连个眼神都未曾给他,这厢面上依旧十分寡淡,但口中却不经意轻哼了一声。
“乔将军是去了青木殿?”
对于青木殿中的那位,张笑庸的心情也比较复杂。
说是厌恶安林这宦官专权吧,就算他不想承认,但朝野之中也无人不知,他张笑庸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全赖于安林对他的特殊包容。
至于安林为什么包容于他,却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是。有一些事,需要他帮忙。”
乔秉渊这话说的仍旧有些别扭,连安林的姓名都未曾提,但周清与张笑庸却完全能听的明白。
或许就连乔秉渊自己也未曾想到,终有一天,他竟会有求于安林。
“如今这宫中,皇上连番罢朝,连人都不见,你不日便要出征,事情必是紧急,不去青木殿也别无去处。”
周清跟乔秉渊多年好友,自然看得出乔秉渊心中的别扭,眼睛状似十分不舍的离开张笑庸,顺嘴给了乔秉渊圆了个台阶。
可话音刚落,就听张笑庸十分焦急地对乔秉渊问道:“我听说府衙近日给你添的兵尽是些老弱病残,青木殿可有说什么?”
乔秉渊本就不是去问此事的,此时听到张笑庸提起,也只能是略带尴尬地笑笑。
“此事我倒没问,府衙或许也有其难处。”
乔秉渊不欲多言,但周清的嘴却是闲不住的,立马接上了话茬。
他本就离张笑庸近,这下,又顺势向张笑庸靠近了一步,惹得张笑庸一阵皱眉。
“张大人文官清流,对百姓疾苦也当多加体谅。近年就算是名都之内,百姓的生活也尽是水深火热,易子而食比比皆是。”
“参军征战沙场虽然残酷,可对他们而言,或许另是一条勉强饱腹的活路也说不定。”
“战场上,老弱病残也有老弱病残的用法。不过...”
周清话语突然停住,好歹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态势,眼中闪着厉光,再次看向了乔秉渊,“有军中探子来报,腾珂听说此战由你主导,又紧急增调了数万精壮兵马,已启程招摇山,誓要雪上次与你一战之仇。”
这才是他今日快马前来的真正原因,至于恰好与张笑庸一道被皇上拒之门外,这才又聚在了一起。
“腾珂已尽率戎族精兵良将,乔将军就算再有作战之能,老弱病残要怎么用才能对抗这戎族几十万雄师?!”
张笑庸原本是来谏言兵事的,听到周清这话,更是火冒三丈,连带着对周清说话也不再平和。
“......”周清自然知道此战之难,但他也知道,面对如今白国的上下境况,乔秉渊的无可奈何。
“我即刻赶回西南,表面上留下守军,暗地调兵伺西南方...”
“不可。”
乔秉渊对周清何其了解,还未等周清说完,乔秉渊就听出了他的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