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苏桐道。
陈四以为要往奈何桥去,没想到苏桐去的方向却是往生殿。
从来不曾有亡魂在往生殿进入轮回的。
陈四忍不住道:“这是何意?”
苏桐缓缓说道:“今日我返回阎罗殿本想向阎王禀告温苧雪的事情,没想到蓼玉仙官也在,并早已料知温苧雪之事,他二位也并未责怪,只要看温苧雪此时身在何处,要行何事,你们刚才的一举一动,皆在通天境中。”
“后来蓼玉仙官对阎王说,轮回的事不用着急,且——她已入不了轮回了。先将温苧雪带往往生殿即可。”
“可往生殿是——”
“是神仙下凡历劫的归来之地,我岂不知吗”
“那——”陈四看了一眼跟在身后镇定自若的温苧雪,小声道,“难道她是神仙不成?”
“我也说不清楚。按说神仙下凡历劫,肉身死后魂魄会自动在往生殿恢复仙身,哪还用得着我们去锁魂?”
“是了,再者说,千百年来,也没有一位神仙历劫是将恶事做遍的......”
温苧雪听不真切他们在说什么,好像,自己要见着一位神仙了?
往生殿
大殿内有一男子正背对着他们。
“见过蓼玉仙官。”苏桐与陈四上前躬身道。
蓼玉仙官转过身,却将眼光投向温苧雪,温苧雪却也在打量着他。
这个神仙身穿青袍,头戴玉冠,黑发碧眸,以青纱覆面。额间一点青草形印记平添了几分温和的神秘,身量略纤弱了些,气度确实不凡。温苧雪想着,大大方方欠身行了一礼。
蓼玉仙官笑道:“不愧是皇后。”
温苧雪听了这话,大有讽刺自己之意,便也含笑道:“我又不是你们天上的皇后,神仙不必客气。”
蓼玉仙官笑地更大声了:“开玩笑而已。请坐吧。”
殿内及其空旷,堂前仅有一个茶桌,一对玫瑰椅,温苧雪坐下,抬头却见并无房梁,上方数十丈高处只有一团白雾凝聚,却透着莹亮的光,怪不得这殿内如此明亮。
“这是一团清朗之气,神仙历劫归来从此处恢复仙身。”蓼玉仙官与她解释道,“温苧雪,你错过轮回,不是意外,而是命数。”
“难道她真是仙?”苏桐突然道。
“倒也不是。”蓼玉仙官道,“此事说来话长。”
原来玄清本是天界负责天兵演练的将军,下凡历劫是命数,却不是帝王之命,谁知他私自窥探先机,逆天改命,压住了本来是帝王之命玄烨的命格,从而导致一干人等命格脱离轨道,玄清自以为做了明君,世间不会出现乱象,但是有因必有果,他遭遇情劫,后宫不宁,英年离世,子嗣单薄,而皇族血脉有异,宫廷秘事一旦被揭露,世间必有大乱。
“那么我的命格也被更改了?”温苧雪好奇地问
“当然。”蓼玉仙官接着道,“但凡与玄清有牵绊的女子,命运全都被打乱了。该是凤格的没了凤格,不该有凤格的人得了凤格,但又没得全,所以,只能在皇贵妃之位。”
“你是说杨婉?”
“不错,这个女子品行倒也不差,只是因为玄清的情劫影响到了她,与你们十七王爷玄祁——”
“玄烨为帝王,那皇后又会是谁?”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
温苧雪哑然。如果玄烨为帝,自己还是会嫁给玄清的吧,毕竟当年姑母有意让小儿子玄瑾夺嫡,玄凌为助力,将自己嫁给玄凌,一是为了温氏与皇家联姻,二是不给玄清夺位的机会......
蓼玉见温苧雪出神,轻咳一声,说道:“凤格虽不能轻易透露,但是可以告诉你的是,元帧也不是玄清之子,他是娴妃与皇宫禁卫军蔺承远之子。”
“什么!”温苧雪大惊,玄清的亲生儿子竟只有元弘一个,还被他亲手处死了......
“这件事连杨婉也不知道。如今元帧刚刚登基,事情还未露出端倪,将来一旦此事东窗事发,必将引起一场大乱。”说到此处,蓼玉突然话锋一转,“温苧雪,此生,你可有遗憾?”
“我不该痴迷皇后之位,害死了那么多人。”温苧雪叹气。
听了此言,蓼玉有些怅然,又有些欣慰,只是没人看见。
“那你可想带着这些记忆,重返此生?”
大殿内本来就寂静,蓼玉此话一出,所有人更是连呼吸都惊得忘却了。
苏桐陈四在一旁瞪大了双眼。
温苧雪本就心如死灰,只想快些了结此生,听了这话虽然震惊,但是又想了一想,对上蓼玉的双眸道:“我不想。”
蓼玉却下意识地避开温苧雪的目光,说道:“你不妨再想想。其实,你若愿意重来,是一件对你、对三界都好的事情。于你而言,你的人生本不该如此,现在却落得个无只字片语记录在世,况且你已经无法入轮回,难道你要带着前世记忆游荡在三界之中?重生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你的孩子的命运、挽回这一世的许多错事。与三界而言,你的重生会将众人的命格重新拉回轨道,皇室安定,避免将来世间大乱,生灵涂炭。”
说起孩子,温苧雪心里一阵心酸,如果重来一世,那个可怜的孩子,宁愿不让他出生,也绝不会让他经历那般折磨。
温苧雪叹气:“凭我?或许我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整个皇室的命运——我却不知为何能担此大任。”
“只要你改变自己的人生,其他人的人生不就顺势而变了?温苧雪,你的聪明睿智再加上两世为人的经验,现在整个天界的人都相信你可以。”
“整个天界?”温苧雪不免好笑起来,“若说为了世间安定,你们神仙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不过区区一个女子而已。”
你当然不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蓼玉在心里想,只是不能说出口,只得道:“天地万物,皆有命数。如果都像玄清一样私自篡改,一定会遭到反噬,引起更大的动乱。而你错过轮回,成为一个异数,焉知不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温苧雪有些动摇,与其人不人鬼不鬼地存在着,倒不如重新来过,即便不能改变所有人的命运,让自己赎一赎罪孽也好,自己欠的债实在是太多了。
“那我还要,嫁与玄清吗?”良久,温苧雪问了一个问题。
“要与不要,全在你。”对于这个问题,蓼玉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还想说些什么,却是忍住了,天机不可泄露啊。
“好。我愿意。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如果,所有人的命格都回到原来的位置,我是不是就可以入轮回了?”
“当然。”温苧雪,那你一定会得到更好地结果。
温苧雪看着蓼玉,发觉他眼中似有担心之意,不免有些好奇——这个神仙,如此关心三界大事,想必定是个忧国忧民的好仙官吧。
蓼玉也察觉温苧雪探寻的眼神,忙咳嗽一声,对着苏桐陈四道:“我现在就要施法,你们两个去回禀阎王大人,说此事已妥。”
二人退出,蓼玉和温苧雪起身。
蓼玉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递与温苧雪,道:“此为锁忆丹,服下它,你的前世记忆会封锁9年,待你10岁时效力便可自动解除。若从降世便带着这些记忆,恐你慧极早夭。”
温苧雪点点头,应了。
“还有一事我要嘱咐你,不要一心只想着完成使命,别再迷失了自己。”
“虽然说天机不可泄露,仙界也不可轻易插手凡界之事,但此去实属不易,又于三界安稳有功,破例一次也使得。温苧雪,你记住,降世数年后偶得的一件物品,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施咒后可与我相通,若遇到实在不能决断之事,尽可唤我。”说完,蓼玉将咒语念给温苧雪。
温苧雪一怔,暗暗记下,心底渐渐升起一股暖意。
接着蓼玉走开三丈远,开始施法,大殿上那团清朗之气忽然翻涌奔腾,一边往下降,一边渐渐凝聚成一个圆形,风好像从四面八方灌进来,不一会儿,就将温苧雪包围。
温苧雪轻轻闭上眼,失去意识。
九年间,温苧雪常梦到一个人,他一身青衣,面容俊朗,脸上总是挂着一丝忧愁和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