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苧雪还想去各宫走走,说不定还能听到些自己生前不知道的秘事。
细细想来,自己被幽禁也不过短短几年时间,后宫就成了杨婉的天下了,皇帝生前多疑,且是最懂权衡之术的,若不是壮年薨逝,应该不会放任杨婉至此......
温苧雪刚走到寿安宫门口,就看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对守门太监道:“快,快去通传,出事儿了!”
温苧雪也忙跟进去。杨婉此时刚梳妆完,问道:“怎么了?”
小太监道:“荣太妃,殁了。”
杨婉一怔,道:“好好的,怎么就殁了?”
“回太后,荣太妃,她是,她是——割腕自尽。”
杨婉沉默许久,摆摆手便让太监下去了。
“唉,我已料到,她对人世已没有什么留恋的了。”这话是对秋棠说的。
秋棠没有答话,杨婉又道:“终究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们母子,才甘愿做出弑君这——。”
“这有违天理、大逆不道”之语还未说完,秋棠忙打断道:“太后......其实,若是活着无半点欢愉,倒不如一死。”
杨婉苦笑一声:“是啊,她们一个个都去了,只有哀家还挨着。也罢了,不要传出她自戕的话来,只说宁太妃是忧思过重,不治而亡吧。另外追封皇贵妃下葬。”
温苧雪没想到,死后两次听到杨婉主仆两个谈话,没想到就撞破了这样天大的机密。那个出身卑微性格孤傲的荣昭仪,也倾心于玄祁吗?
天,玄清头上到底有多少顶绿帽子?
正恍惚间,又听人通传说各宫太妃、妃嫔都来请安了。
太妃有静太妃、舒太妃,妃嫔只有一个陈皇后和自己那个亲外甥女,温颜。
温苧雪看着温颜盈盈下拜,心底五味杂陈,想当年温颜心高气傲不愿嫁给三皇子为侧妃,自己盛怒之下将她胡乱许给了五皇子,本想着五皇子并非杨婉亲生,半分登基的可能也没有,不料一朝登基为帝,这小丫头也被封了妃,也不知将来如何......
可——温氏的后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如果真是个聪明人,就该以自己这个姑母为戒才是。
温苧雪正欲踱出门外,却又见一个宫女急急地走来,只听回禀说:“凤仪宫娘娘殁了。”
温苧雪顿住脚步,又听到静太妃道:“何时殁的?”
“大约是昨晚。送进去的饭菜未动,今早人瞧时,已经......”
杨婉却对温颜道:“到底是你姑母,你去探视探视也罢。”
温颜垂头道:“臣妾只知寿安宫,不知凤仪宫......”
温苧雪不忍再听,回身出了宫门。那丫头的眼睛中,到底转过一丝哀伤,物伤其类,兔死狐悲。温苧雪看得分明,但是明哲保身,是对的。
温苧雪在长街上游荡,陈四则寸步不离地跟着。
其实陈四也大为吃惊:没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竟被嫔妃戕害,连后世血脉也......这可是亘古未闻之事,以前听苏桐说过,世间因果皆前世注定,特别是帝王之命及其尊贵,而玄清不是那等昏庸无道的君主,一生励精图治,确实不该遭此下场.......
这边温苧雪也渐渐明白过来,虽然玄清勤勉治国,常常为国事劳心伤神,但怎么不过半百就去世了?而且去的那样急......想图谋皇帝性命、争夺皇位的人不少,但是这样的女人能有几个?可她现在终于了解杨婉,她并不是个爱权之人,一生所求和自己一样,不过是真心而已,若不是被皇帝发现了和玄祁有私,也定不会出此下策吧。
不过现在看来,下策倒成了上策。
玄清也不是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终是自己的疑心和痴心害了自己。妹妹芊悦是玄凌一生的遗憾,可是你的遗憾,却又毁了多少痴心之人!后宫的这些女人,又何尝不遗憾,不可怜!
温苧雪越想越悲痛,很想哭,但是没有眼泪。
陈四看她周身笼罩起一层哀怨、悲伤之气,觉得应该安慰几句,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道:“你是要回去,还是再走走?”
温苧雪一路“飘”去了金銮殿、勤政殿,新帝登基,一片万象更新之景,哪里还有玄清半分气息。
勤政殿里皇帝正在与心腹大臣商讨先帝旧党和新臣如何权衡的问题,这倒是每个皇帝都会遇到的事儿,想玄清当年,可是雷霆手段......
“走吧”温苧雪怅然道,“我已经,不想再看到这里,不想再想起这里的人。”
说着,陈四和温苧雪又回到那棵树下。
“是不是真有奈何桥、孟婆汤,有因果轮回?”温苧雪问。
“自然。”
温苧雪轻叹一声道:“今生我作孽太多,还不知下一世遭受何等磨难。”
“若人一心向善,自会苦尽甘来。”
温苧雪点点头,似下了什么决心,接着又问了陈四许多关于轮回、地府等事,陈四都斟酌着说给她听了。
正午时分,苏桐回来了,脸上表情却很复杂。
“怎么样了?”陈四一看见苏桐,忙上去问。
“哎,不知是福是祸,是缘是劫。”苏桐又看向温苧雪,“随我来吧。”
说了嘴里念了句密语,眼前出现一扇门,三人一齐走过去,过了这门,三人皆化成真身。
温苧雪心里着实有几分惊诧,不像是自己死了,倒像是做梦一样。
门这头不再是熟悉的景色,温苧雪置身于一片茫茫雾气之中,定睛一看,不远处的牌坊上刻着两个大字: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