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锦兮得了消息,立刻赶往南阳侯府,封常棣自然紧随而至。
两人刚刚进了南阳侯府,就被下人一路引着进了南阳侯的院子。
南阳侯的脑袋上盖着毛巾,手不停地揉着头顶,抓耳挠腮,看起来难受至极。
见到封常棣和贺锦兮出现,南阳侯如获救星,连忙将自己的情况逐一道明。
贺锦兮每三天过来送一次药,前几次的药都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这次的用过之后,便头皮发麻。
南阳侯本以为是头发长出来的缘故,可是那种发麻的感觉却越来越厉害,并伴随着刺痛感。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立刻去封宅求救。
“换做平日,本侯便先忍一忍,不巧的是过几日侯府开宴,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我不是把脸丢尽了!”说话间,南阳侯忍不住在毛巾上蹭了蹭。
“开宴?北城疫情严重,侯爷为何选在此时开宴?”封常棣声音沉了沉。
“你们也知道本侯为了治病剪了头发,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说本侯剃度,准备出家,更甚者还有人说本侯重病在身,连头发都掉光了,身体虚弱,只能将城中事务托与兄长,本侯总不好一个个去解释,思来想去,便打算开个宴,让众人看看本侯这一头浓密的头发,谣言就不攻自破了。”说完,他又指着桌案上的两贴膏药:“左边的是今早用过的,右边的是今次剩余的,你们快帮本侯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封常棣拿起两贴膏药闻了闻,眉头倏然蹙紧:“用过的膏药中多了一味药,想来昨天的应当也是如此。”
“是什么药?”南阳侯着急地问。
封常棣没有出声,只将目光落到贺锦兮的身上。
贺锦兮万分羡慕封常棣的鼻子,如果自己也能一闻就发现问题就好了。
现在,她只能将那贴膏药拨开,逐一核对其中的药材。
这一刻,贺锦兮无比感谢自己先前无数次失败的熬药,若是没有当初翻着药渣找原因,如今也不能从这堆熬烂了的药材中寻出端倪。
过了许久,贺锦兮终于从这堆药物之中挑出了异物。
这是一种极小的颗粒,依附于其他药材之中,若不是对药材了如指掌,再经过仔仔细细的检查,根本无法发现。
贺锦兮抬手将那小小的颗粒沾在指腹上,仔细看了半天,依旧无法看出是哪一种药材,思来想去,决定使出神农尝百草的精神,尝一下看。
不想还没送到嘴边,就被封常棣一把扣住手腕,白瓷般的指尖在掠过她的指腹,药材便被他顺走了,他甚至没有仔细看:“不用尝了,是附子。”
“附子?”贺锦兮仔细回想着医书上关于此物的记载,顿时到吸了口气,“附子性大热,具有回阳救逆、补火助阳、散寒止痛之功效。”
南阳侯奇怪道:“照道理,这应当是补药,司命夫人为何如此紧张?”
贺锦兮摇了摇头:“此药若经过炮制处理得当,自是大补,若不当,便是剧毒,这些附子混在生发膏药当中,不说冲突药性,消除药效,还……还会影响到侯爷的性命。”
闻言,南阳侯腾地站起来,脸色阴沉。贺锦兮原本以为他要问罪,不想他却惊地一下子抱住了脑袋:“本候的头发会不会因此掉光?”
贺锦兮回过神,摇了摇头:“倒也不会,我看这剂量微小,应当不碍事,只不过这两日算是白贴了。”
“那还好……”南阳侯松了口气,“那后面本侯当如何?”
贺锦兮飞快从药箱中取出一瓶药:“这是封家特制的祛毒药,涂于头顶便可止痒,后续几日只需遵照先前的单子接着用药,到开宴那日,侯爷自会一鸣惊人。”
南阳侯本想让贺锦兮为自己涂抹,只是看到封常棣冷然的面容,便立时扭过头,差人叫来侯夫人来上药。
待发麻的劲儿过了之后,贺锦兮瞧见南阳侯神色变得缓和,这才开口为自己澄清:“此药是由我亲自清洗熬制,送进侯府,交由侯夫人,这期间不曾假手于人,万不可能混进附子。”
这句话既是在解释,也是在澄清。
“司命夫人若是图谋不轨,本侯只怕等不到头发长出,就已经毒发身亡了。”南阳侯颔首,“既然此药在进侯府之前,绝无问题,那……就只有家贼了。”
南阳侯到底是一方之主,素日里不着调,一旦严肃,便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他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商家最忌的就是家贼,竟然还动到本侯的头上,本侯一定要彻查此事,揪出家贼,严惩不怠!”
南阳侯的头顶抖了抖,有一小块膏药滑落,贺锦兮下意识提醒:“侯爷,先别发怒!情绪波动容易影响药性!”
“哦哦哦!”南阳侯连忙按住脸,努力顶着嘴角上扬,露出难看的笑脸,“保持心情平和,不怒不躁,微笑,快乐!方可长出一头秀发……”
看着南阳侯绿油油的脑袋上冒出一根根乌黑的短发,像极了长毛的绿乌龟,贺锦兮的唇角抖了抖,忍不住问道:“对了,侯爷,却不知你将招发、来发、盼发……都葬在哪里?”
南阳侯一脸困惑:“它们是谁?”
贺锦兮:“……”
她想到之前被南阳侯珍而藏之的断发,终于悟了!
男人的本质就是喜新厌旧!
*
南阳侯依旧担心不已,为了安抚他,贺锦兮又为他检查一番,最后要走了药渣才离开。她想确定那些附子是否如她猜测那般,除了毒性,毫无药效。
出了南阳侯的院子,封常棣便拉住贺锦兮的手,她惊了惊,本能想要缩回,却被他握得更紧,他眸中含笑:“怕什么?”
贺锦兮涨红了脸:“海叔在后头看着呢。”
海叔轻轻咳了一声,加快脚步,走到他们前方。
封常棣:“他现在在前头,看不到了。”
贺锦兮:“……”掩耳盗铃有意思?
为了缓解最为局外人的尴尬,海叔又轻轻咳了一下:“二少爷,老奴以为,此事应当和侯府大公子脱不了关系。”
封常棣心不在焉嗯了一声,目光都在贺锦兮的手上,先前因为熬药,烫了无数个包,还留下了伤痕,是时候将祛痕膏的研制提上日程了。
捏了捏她的手指,封常棣的唇角又是一勾。
他的媳妇儿明明学了武,手指依旧软绵绵的,包在掌心,像团着一团棉花,令人爱不释手。
贺锦兮看着封常棣含笑的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抽又抽不回来,又怕海叔扭过头,只能接话:“海叔为何如此认为?”
“当年大公子本是侯府世子,这南阳候的位置本该是他的。只是后来他被废了世子身份,由次子当了侯爷。这些年终究藏着野心,他对侯爷心存嫉妒和怨恨,又敌视封家,这次在膏药中下药,既可以令侯爷中毒,又能为封家招来祸事,此等一箭双雕之事,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了。”
封常棣笑出了声。
贺锦兮却反对:“不对,大公子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闻言,封常棣的笑容凝固,语气颇为酸涩:“你与商忻舟见过几次?竟对他如此了解?”
贺锦兮道:“说起来,应当是我对他的身体更了解。”
封常棣的笑容逐渐消失,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说来听听?”
贺锦兮终于察觉到他的异样,想了想,道:“去看看他不就知道了?”
海叔笑道:“向来只有侯府大公子来找二少爷的事,二少爷哪里会去理会他?”
封常棣:“那就去看看。”
海叔:“……”二少爷,老奴的脸被你打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