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药房内,贺锦兮穿着罩住全身的袍子,站在炉子旁边,一边扇火,一边怀疑人生。
虽然计划出了意外,但是最后她也完美挽回了,后来回去的时候,她还特意在湖边照了一下自己,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够破碎?哪里不够脆弱?
就着这个问题,贺锦兮琢磨了好久,都想不明白,一直到她完成了今日的工作,从熬药房回竹杖居,没想到一进院子,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海叔正指挥着下人在她院子里装了个秋千。
贺锦兮:“海叔,这秋千是……”
海叔听到声音,连忙走过来:“回二少奶奶,是二少爷的意思。”
那一瞬间,贺锦兮恍然大悟。
并不是她荡秋千的时候不够美,也不是她的血吐得不够有破碎感,而是……
她当着他的面,从秋千飞出来,摔了个狗吃屎!
所以他完全没有动摇,甚至还……将秋千这个耻辱架摆在了院子里,时时提醒她!
“这是二少爷的一番心意。”海叔见贺锦兮目不转睛盯着秋千架,以为她高兴傻了,立刻为封常棣找机会,“二少奶奶,你喜欢吗?”
“喜欢!”贺锦兮微笑,握拳,“喜欢得不得了。”
冷战是吧!羞辱是吧!姑奶奶不干了!
封常棣!再见!
海叔交了差事,愉快地告辞,贺锦兮微笑相送,差点把门槛踩烂了。
她回过身,走到秋千架前,冷笑,再冷笑。
这一波还未平息,外头又传来叶声的声音:“二少奶奶,主子让我送药。”
贺锦兮:“……”这么久没送来,还以为封常棣忘了,没想到这药,虽迟但到啊!她本想直接拒绝,忽然间看到身边的香儿。
她想了想,说:“香儿,你去拿一下。”
贺锦兮说着,朝香儿眨了眨眼,正好给他们见面独处的机会,她也好多点时间做一下心理建设。尽管封常棣给了她蜜膏,可那药还是苦的!
为这小两口,她忍住了痛苦,她真伟大!
没想到,香儿没两下就回来了,将药方到一旁的桌子上。
贺锦兮一愣,往外头看了看,哪里有叶声的影子。
她有些奇怪,比划着问:“叶声呢?”
“走了。”
“怎么……不多说两句?”
“大家都是为竹杖居做事,不过是例行公事,除此之外不适合多说话。”香儿硬邦邦地回答。
“香儿,你这情况不对啊?”贺锦兮终于察觉到了问题,将手中的扇子搁下,“从前,你们两个人见一面,黏着就舍不得分开,怎么今天……”
香儿扁了扁嘴,哇得哭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堂会那天晚上,我趁着酒劲,大着胆子牵了他的手,他也很高兴,我还等着他来跟我说他喜欢我呢!可是没想到,前两天,他突然跟我说,既然我有了别的心上人,又因为牵了他的手感到困扰,他也不是个死皮赖脸的,所以决定如我的愿,做回普通朋友……”
贺锦兮开始听着还替香儿伤感,越听越不对劲,到了后面,她猛然醒悟,这……这不就是那天她和纪彤说的那些话么,我有一个朋友……
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隔空预言了香儿和叶声的感情线,啊这……
“砰!”香儿哭唧唧说完,用力一拍桌子,“要是让我知道谁跟叶声嚼舌根,胡乱编造我,我绝对饶不了他!”
贺锦兮心虚地缩了缩脑袋。
桌子晃了晃,原本放在上面的药碗也晃了晃,滚烫的药水飞溅而出,落在香儿的手上。
香儿一窒,再度哇地哭起来:“连桌子也欺负我,呜呜呜!”
贺锦兮一面带着她进去上药,一面在心中给香儿磕头: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这么巧,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跟叶声说清楚,这个误会闹大了!
然而,药上到了一半,窗外忽然传来咚的一声,贺锦兮下意识冲出去一看,只见到叶声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而桌子上,多了一瓶金创药。
贺锦兮结结实实地酸了。
香儿只是烫了一下手,叶声就急急忙忙送来一瓶上等金创药。
她的血都快流干了,换来了翻倍再翻倍的课业!
封常棣,你好样的!
……
书房内,封常棣打了个喷嚏,就见到海叔高高兴兴走进来。
海叔说道:“秋千已经装在院子里了,二少奶奶很高兴,对着秋千还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感受二少爷您的心意。”
闻言,封常棣唇角微勾,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要我看,二少爷您还是少给二少奶奶布置一些课业为好。”
封常棣的目光从书上挪开,看向海叔。
海叔笑道:“二少奶奶的精力都被课业占据了,哪里会有时间和您在一起呢?”
“南阳侯定下的时间快到了,眼下她才刚刚确认药方。”封常棣又低头看书,片刻后应道:“我会陪她一起。”
海叔欣慰地点了点头,二少爷这算是开窍了啊!
……
昨天以前,贺锦兮在药房看到封常棣,一定会很高兴,这样一来就能试探了。
昨天之后,贺锦兮在药房看到封常棣,呵呵,狗男人!
不想理会封常棣的她开始蒙头干事业。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整,南阳侯的身体有所好转,下一步就是喝药了。
先前她看着封常棣熬药,又看着医书上的方法,便觉得熬药也不过尔尔,给她一点时间,必然可以胜任,然而实际操作后才发现,一味药因为熬制过程中之火候、时间、水量等情况的不同,熬制出来的药效也会有所不同,同时,外敷和内用也有区别。
每次熬出来的药要交给封常棣确认,通过之后才能给南阳侯服用,美其名曰,授课。
贺锦兮试了无数次,总是失败,封常棣在治病救人上绝对一丝不苟,所以绝对不会故意刁难她,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她笨。
果然啊,书上的知识和现实的理论还是有差别的!
道理她都懂,干起来就不会。
贺锦兮挫败地将汤药放到一侧,下意识弯了弯窗外。
此时,夜已深,香儿坐在外头,打着盹,叶声就在她身边,由着她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甚至还贴心地将自己的外衣罩在她的身上。
而她呢?
“剂多水少味不出,剂少水多耗药力,归根究底,你的问题还是出在水的量上。”封常棣就着药碗点评。
对比之下,身边的男子长得再好,也变得不顺眼了。
算了,熬药要紧!
贺锦兮收起心思,点了点头,拿着砂锅,便要再试一次,才将各种药方齐,拿着水瓢正要倒水,忽然身后一凉,一只手同样落在了水瓢的把手上,她下意识要松手,却听封常棣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握紧,我带着你试一遍。”
她没有松开,手被他裹着,一股凉意紧紧贴着手背,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烫起来。
那股令她心跳不止的药香就在她的身边不停绕着,她根本无处可逃,只能生生承受着。若只有这些,她也能撑得住,奈何……
“看着……”因着压低了音量,他的嗓音比平日多了几分低哑,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时不时便拂过她的耳尖,撩得她快要窒息。
说好的从此以后见到他,心里默认就是狗男人,可是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挺狗的!
竟然连自己的心跳都控制不住!
“看明白了?”
“不太明白,但我会再琢磨一下!”
封常棣完成最后一步时,松开了手,她几乎是跳着出了他的怀抱,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她一面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一面拿着砂锅,手忙脚乱地往一侧的火炉子上放,谁料到一不小心,擦过旁边整在熬制的砂锅……
“嘶!”她倒吸了口气,下一刻,封常棣直接接过她的砂锅放到一侧,一把抓住她的手:“笨。”
因着她的手娇嫩,被烫到的地方开始泛红,白皙的手背上多了一道殷红,很是触目惊心,封常棣眉头紧锁,拉着她便往一侧,不等贺锦兮反应,她的手已经泡进清水中。
“还疼么?”封常棣的眉头紧蹙,目光紧紧定在她的伤口处,素日里冷淡的声音变地极为温柔。
“疼。”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下次要注……”封常棣忽然又是一顿,“算了,往后不要来熬药房。”
“那怎么行!”贺锦兮立刻拒绝,“我的药还没熬成功!”
“不需要你。”封常棣没好气地说道,“再熬下去,怕是要将封家的砂锅都摔烂了!”
“我哪有,这是第一个!”还是你造成的!
“封家熬药的砂锅,是从宫里送来的。”封常棣道,“一个,最少五十两。”
“五十两!药房一个平平无奇的锅值五十两!”确定不是坐地起价!
“这些都是我专用的砂锅,旁人碰不得。”
那她还能用?思及此,贺锦兮反应过来:“你把你专用的砂锅与我共用!封常棣,我没想到你对我……”
封常棣目光微动,耳尖悄然覆了一层红色。
“你对我竟然有这么深的师生情谊!”
封常棣的脸色一沉,耳尖的绯红褪得干干净净:“所以呢?”
她咬了咬牙:“我不会辜负你的,那就五十两,既然学了,我就一定要会,一个医者不会熬药,算什么医者!”
闻言,封常棣的手一顿,朝她看来。
贺锦兮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不卖吗?”
封常棣沉默了一下:“若是学好,就不用买,若是学不好,便要翻倍。”
贺锦兮原本还感动着,听到最后……呵呵。
奸商!
封常棣:师生情谊,呵呵!
就在这阴阳怪气的气氛中,贺锦兮送走了封常棣,才要开始腹诽,忽然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循着气味过去一看,她吓得飞快将砂锅挪下火炉。
好消息是:五十两保住了!
坏消息是:锅里的汤耗干了,只剩下一团药靡盖渣子,在底下。
看到这冒着热气的药渣,贺锦兮忽然心一动。
药材也是钱,这么丢了多可惜,要不然拿它敷着试试?
但是,敷哪里呢?
贺锦兮思来想去,决定贴到耳后。
也算是废物利用了吧!
……
就在贺锦兮忙着学习熬药时,小后院却出事了。
贺锦兮初入小后院,与大家混熟了之后,财叔就给了她一个小哨子,那是他在练习刀工时做出来的,能发出特别的声音,在外头听到哨声的人,就要想尽办法回小后院。
但她只在刚拿到手时吹过一回,就再没听过了,是以听到哨声时,贺锦兮有一阵子恍惚,等回小后院时,只看到满院的珠子乱飞。
“这不是……陆婶的串珠吗?”贺锦很吃惊,那日为了不让她碰珠子,陆婶不惜将她拒之于门外,而现在……
“唉!”纪彤叹了口气,“陆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