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锦兮虽然逃了一劫,却是高兴不起来,回来这么些天,还没打探到姬妾的下落,总觉得对不起小后院的大家伙从鸟叔身上抠出来的碎银。
但是上次已经提醒过一次,结果封常棣直接让她变成小毛头的同窗,虽说歪打正着如了她的意,可若是再开口,只怕就会偏了她的想法。
偏偏封常棣最近似乎当先生当出了瘾,平素两天为小毛头授课一次,现在改成每日授课,直接扩大了小毛头的心理阴影。就连她,都觉得头痛。
“贺锦兮!”封常棣的声音将她从思绪拉回,她茫然抬眼,便见到一双沉冷的漆眸正看着她。
“是!”她连忙应道,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身边的小毛头,看到他悄悄将手指向其中一行,立刻放下心道,“你刚才说到第十页第七行。”
封常棣冷笑:“你倒是听得仔细。”
“那是自然。”贺锦兮连忙拍马屁,“这可是司命大人亲自授课,旁人求都求不得。”
“即是如此,那你来说说,炮制用的水都有哪些??”封常棣将手中的题目丢给她。
贺锦兮立刻应道:“雨水,冬霜,腊雪,神水,半天合,流水,井泉水,地浆,热汤,生熟汤,菊潭水,浆水,米泔水,缫丝汤。”
封常棣神色微一缓和,指着桌面一色摆开的瓶瓶罐罐等:“把这些水都认一认。”
“这是米泔水,淘米所用,呈白色,无味。”贺锦兮走到第一个盆前,开始逐一辨认,“这个是地浆,此掘黄土地作坎,深三尺,以新汲水沃入搅浊,少顷取清用之,故曰地浆,亦曰土浆。此半天合,乃是从竹篱头和空树穴中取出……”
看着贺锦兮一样一样认出各种水,身侧的小毛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又惊讶又羡慕道:“原来只要盯着二叔看就能记住所有方子,懂了!”
贺锦兮:“……”孩子,你误会了!
她悄悄挪目看向封常棣,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
封常棣好整以暇看着她道:“不解释一下么?”
贺锦兮干笑一声:“这个……裕山啊,其实我之前学过一点点医术……”
小毛头的脸一下子垮了,脑门贴到了桌面,生无可恋。
“学过医术?”封常棣看着她,眼中满是怀疑。
“对啊!我师父也是杏林圣手,我作为他的徒弟,会一点点医术有什么稀奇的呢?”
封常棣点了点头,慢悠悠道:“有些人,连妊娠症状都不懂,竟然会医术?”
贺锦兮瞬间想到自己之前闹出的乌龙,立马红了脸。
封常棣上前一步道:“给你一次机会坦白。”
眼见着瞒不下去了,贺锦兮只得道:“前阵子不是闹出了有身子的笑话么,我就去藏书阁顺便翻了一些书。”
封常棣皱眉:“现学的?”
“不然呢?”贺锦兮理直气壮道,“人总要长教训。”
封常棣还没出声,小毛头立马站起来:“不可能!这才多少时间,你现学!”
“死记硬背就行了嘛!”贺锦兮小心翼翼地安抚道。
“你……你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学完了!”小毛头瞪大了眼,抱住贺锦兮的手臂,“婶婶,您告诉我,秘诀是什么?”
“是……是天生的……”贺锦兮干笑了一声,看着小毛头期待的眼神,有些不忍心,“我自小有个本事,能够在短时间内记住一些文字,不过时间一长,就会忘得干净。”
小毛头原本还带着一丝期待,听完立刻扁了扁嘴,哭出了声。
也不知道是为自己没有过目不忘而哭,还是因为找不到学习速成法而哭,又或者两者都有吧!
由于小毛头情绪过于激动,封常棣索性令人带他下去休息。
贺锦兮眼见着小毛头离开,也要跑路,不成想却被封常棣一把堵在了墙边。
他垂眸看她,青色的衣衫衬得他的脸如陶瓷般白皙,自然,眼神也同瓷器般冷漠。
他说:“你是不是还得交代另一件事?”
贺锦兮不由退了一步,想要离他远一点,可惜,身后便是墙,根本没有退路。
既然躲不了,那就勇敢面对,贺锦兮扬了扬眉道:“我的事儿,二少爷应当都查过,还有什么可交代的。”
这种空手套白狼的老招数,她可不会上当!
封常棣缓缓吐出两个字:“家规。”
贺锦兮微微松了口气:“家规怎么了?”
“既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为何不连家规一起背了?”
贺锦兮嗤笑一声:“我从来不会将没用的东西留在我的脑子里。”
“哦?”封常棣挑眉,“你对家规有意见?”
“意见极大!”贺锦兮立刻点头,“什么女人不能上桌吃饭,不能先动筷子,只能等夫君吃过了才动手,不能睡在里头,要随时等着伺候夫君……这是人话吗?女人和男人有什么不同?凭什么就矮上一截,你们封家也没比我师父厉害,我师父都没让我守这种乱七八糟的规矩呢!”
闻言,封常棣的唇角微微一扬:“懂了。”
“懂什么?”贺锦兮说得正激动,听到这一句话有些莫名其妙。
“原来夫人想当母老虎。”
……
贺锦兮失眠了。
满脑子都是封常棣那双含笑的眼眸,以及那一句:“原来夫人想当母老虎,倒也不是不可以。”
谁说她想要当母老虎了!
她明明只是告诉他不想背家规,是因为家规对女人不公平,怎么就成了她想当母老虎!
可是那会儿,她的脑子都木了,耳朵嗡嗡的,只剩下他的声音,以及那句话的后半段:“倒也不是不可以!”
啥意思?她可以当母老虎?成亲以后可以对他为所欲为?
啊呸!
她不想对他为所欲为,只是想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已!
然而越不让自己想,贺锦兮就越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眼眸像是一阵微风,撩动平静的心湖,又像是一片落叶,在湖心泛起阵阵涟漪,搅得她连脑子都不清楚了!
贺锦兮,搞清楚啊!现在可不是犯花痴的时候,你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呢!
想到这里,贺锦兮忽然又清醒起来。
现在夜深人静,司药部也只留下了两三个人守着,她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探一探情况。这些时日,她从封常棣那边学了不少药材上的东西,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
贺锦兮潜入司药部的仓库,却发现自己的算盘打错了。
她是进了仓库,也看到了那些药,可是她从书上看到的知识都派不上用场。
空着手去了一趟,又空着手出来了。
这样下去不行,得想个办法多学点药材的东西才行。
可是她是封常棣教小毛头时附带的,如今的授课进度都是按照小毛头能接受的阶段进行,她断然没有越过正主儿,要求多学的理由。
思及此,贺锦兮一个激灵,一个念头冲入脑海之中,她的眼睛一亮!
其实倒还真可以越过小毛头,只要她辛苦一点就行。
只是不知封常棣会不会答应?
思及此,贺锦兮精神更旺盛了!
她立刻换了个方向,飞快去找封常棣。
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是在卧房了。
正如贺锦兮所料,她才站在门口,就听到封常棣警觉的声音:“谁!”
“我!”贺锦兮清了清嗓子,温和回应。
房门被打开,她看到封常棣只穿了件中衣出现。
这个男人穿白色的果真好看,玉一般的面容配上白衣,融入月光之中,仿若即将飞升的仙人,好看得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下一刻,他便会消失了一般。
“有事?”封常棣问道。
贺锦兮连忙收回目光,点了点头,飞快将他推进房间,把门一关。
封常棣:“……”
他顺手拉住她的手腕:“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