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贺锦兮连忙收回目光,不自在地说道:“封常棣,你最近似乎不常出门?有没有想过出去逛一逛,见一见故人之类的?”
“没有。”封常棣毫不犹豫应道。
“没有?你确定?!比如红颜知己呀!红粉佳人之类的,要知道女人要哄要陪,若是一直不出现,会像三刀的少东家,头发变得绿油油的……”贺锦兮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是封家司命,万一出了这种事情,岂不是很尴尬?”。
“裕山课业繁忙……”封常棣说着,顿了顿,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你若是需要又哄又陪,倒是可以给他当个书僮,二人也好作伴。”
贺锦兮皱眉:“书僮?我堂堂封家未来二少奶奶,去给一个小娃娃当书童?封常棣,你把这句话再说一遍。”
封常棣慢悠悠道:“你方才也说了,你需要陪,需要哄,不然就会给我戴绿帽子……”
“那也不行!”贺锦兮拒绝得十分干脆。要是每天都要学习,那她还查什么案子!
“本想着你认了这么久的药材,也是时候去司药部接触真正的药材,正好和裕山一道学要一下如何炮制药材。”封常棣不经意地弹了弹自己的袍子,“既然你不愿意……”
“我愿意!”贺锦兮当即露出笑容,“如果你来教我,我自是欢喜的!”
先前她曾想过假三七之事结束后,她应该如何想办法进入司药部,进去之后,又如何确认药材是否有毒,封常棣这一建议简直是瞌睡递上枕头,及时雨!
“最好如此。”
贺锦兮只觉背后一凉,缩了缩脖子道:“我这就回去收拾,马上和裕山一道上课。”
说罢,一溜烟跑出了书房。
待她走远,海叔才道:“二少爷,看来二少奶奶是真的被您的美色所迷。”
“你信?”封常棣不以为然。
海叔认认真真与他分析:“二少爷您想,她方才又是试探您是不是另外找女人了,又是提醒你她需要哄和陪着,还暗示您再冷落她,就要给您戴绿帽……”
闻言,封常棣的眸光微敛,看向贺锦兮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当真如此?
不,他倒觉得,她对司药房的兴趣远胜于他,不过稍稍试探,她就跳进来了。
思及此,封常棣的心情蓦然一沉。
……
贺锦兮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就是回竹杖居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衫,便去司药房报到,这次有海叔作引,司药房的工人们倒是客客气气的。
虽然是求仁得仁,可是一想到要和裕山那个小毛头一块儿上课,贺锦兮颇为羞耻。
相反,封裕山看到新同窗倒是十分激动,立刻腾出一半桌案给她,同时好奇问她:“婶婶你年纪这么大才开始学,会不会太晚?”
贺锦兮不太乐意了:“我才十八岁,芳年正盛,怎么就年纪大了!”
“对不起!”
小毛头道歉速度飞快,声音软萌可爱,一下子就灭了贺锦兮的火,再看他睁着大眼人畜无害的样子,她忍不住对着小毛头小脸揉了两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婶婶,别闹了,从现在开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小毛头严肃地说道,“二叔一开始授课,就像大魔王变身,又吼又训,超级可怕。”
此时的贺锦兮不以为然:“能有多可怕,只要答对了不就行了吗?”
小毛头苦着脸:“前提得是答对了,总之,你小心点。”
话落,封常棣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他已经换了书房的白袍,穿着一身深蓝褂子,束紧的袖子勾出有力的臂膀,通身清朗磊落,与先前的书生相截然不同。
贺锦兮撑着下巴想,这么好看的样子,凶又能凶到哪儿去呢?
随着封常棣进门,屋子正中的那张大桌子上立刻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工具。
他抬手将药材小心翼翼拨开,缓声说道:“先前,你们都已经学会辨认各种药材,初步明白各种药材的药理,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便要学习最重要的本事,如何炮制药材。”
“炮制药材,其实就是炒药,表面看来,不过是开个炉子,将药材丢进去翻动几下,似乎和炒菜差不多,但其实内里的学问却大得很,有些药材需要在高温之下用青草混炒,有些则要小火慢炒,时间更是关键,譬如苍耳子,须得三刻,时间短了无法变黄,长了则会烧焦,不过是数息之间的差距,效果却是天壤之别。”
“你们虽说已经学了药理,但现在的情况也只是纸上谈兵,想要将这些东西烂熟于心,需要从润药和切药入手,润药关系到切药成型,切药十分标准也影响到炒药的药效。”
“习武有十八般武艺,炮制药材同样也有许多工具,今日的任务,便是将这些工具记牢,并学会如何使用它们。”封常棣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便见贺锦兮正瞪着眼看着自己,仿佛是在认认真真听课,一侧的小毛头规规矩矩站着,目光随着他的走动而移动。
至于听进去多少,还有待考量。
封常棣走到一堆工具面前,拿着其中一个工具接着介绍:“它便是最为寻常的切药工具,也就是切药刀,其他与之想搭配的,有拦药的刀方、接药的药斗、擦刀的油帚子、水帚子……”
半个时辰后,封常棣喝了口水,坐到一侧的椅子上,缓缓抓起手旁的戒尺道:“接下来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记住方才我说的那些。”
闻言,小毛头的脸上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半个时辰后……
“呜呜呜……二叔,我……我又忘了!”小毛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教你时,你却在神游太虚,往后如何将封家交到你手上!”封常棣手中的戒尺拍得啪啪响,就连冷白肤都气出一层血色,原本的疏离感消散,整个人多了几分生气。
“对不起二叔,我错了!”小毛头飞快鞠躬道,动作行云流水。
贺锦兮啧啧惊叹,难怪之前的小毛头道歉那么利索,竟是日久天长练出来的!
但这显是压不住封常棣的怒火,他手一挥,朝小毛头道:“去门外站着,几时想起,几时进来。”
小毛头抽抽??出了门。
封常棣又将目光转身贺锦兮。
贺锦兮暗叫不妙,果不其然,便听到封常棣道:“轮到你了。”
贺锦兮看了看门口的小毛头,应道:“我也不懂。”
封常棣脸上的怒意又现,往前几步立在她面前:“这样简单都听不懂,我说的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
“想你呀!”贺锦兮飞快接口。
封常棣:“……”
贺锦兮又接着道:“我原觉得你穿白的好,浅蓝也不错,不想深蓝竟也别有一番风采,一时便有些入迷。”
封常棣面上的红晕加深,许是怒意不消反涨的缘故。
贺锦兮踮起脚尖凑到他面前,二人之间仅有指尖缝隙。
封常棣惊得退了一步,冷声道:“你干什么?”
“看你的抹额呀!”贺锦兮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指尖才刚刚触及,就被他捏住了手腕,掌心的暖意顺着血液流至图肢,她的心也被烫地加快节拍,“这抹额是点睛之笔,衬得你更加好看……”
柔软着手带着些许凉意,他的掌心却愈加灸热。她的眸光清澈如湖水,碧幽幽的,透进了心头,封常棣的耳根悄悄发烫。
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放开她的手,退后一步道:“行了,你今天就到这儿。”
闻言,贺锦兮大喜,腾地站起身道了一声:“先生再见!”
随即便如一只金丝雀,冲出门去,消失不见。
封常棣的唇角弯出一抹笑意,忽然听到封裕山的声音:“二……二叔,我……我懂了……”
封常棣敛了笑意,转过头便见到小毛头挪着细碎小步走到他面前。
“懂了?”封常棣挑眉,“说。”
小毛头鼓起勇气:“侄儿上课时也……也想着叔叔了!”
封常棣蹙眉:“什么?”
“叔叔穿白的好,穿青的也好!”小毛头看了看贺锦兮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封常棣越来越沉的脸,战战兢兢接着道,“叔叔的抹额也好看……”
封常棣冷声止住了他:“裕山。”
“是!”小毛头连忙站直了身。
“把今天的课业抄十遍。”
“谢谢叔……啊?”小毛头大惊!
他明明学着婶婶说了一遍,为什么……为什么婶婶能休息,他却要罚抄!
二叔不公,不公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