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锦兮思来想去,决定找封常棣试探一下口风,毕竟这种事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干得成的,她总觉得自己被傻香儿误导了!
贺锦兮打听到封常棣的去处,径直便往药房去。将将踏进门,便见到他正在晒药。
今日的他去了一身兀长的袍子,只着束身长衫,金色的光落于他的侧颜,原就谪仙般的容颜更添一抹圣辉。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迎面看来,墨一般的眸子仿佛能吸噬魂魄。
贺锦兮只觉得心头一滞,一时之间忘了呼吸,看着他缓缓朝她走来,脚底细碎的光,掩在他的黑影中。
“你来做甚?”低醇如经年佳酿的嗓音滑入耳中。
贺锦兮只觉心口发烫:“封常棣……昨晚有发生什么吗?”
封常棣的眉峰微拢:“昨晚?你想发生什么?”
封常棣想到昨夜的画面,耳尖悄悄泛红,香软的唇与眼前明艳的面容交错,让他的呼吸略有些停滞。
贺锦兮并未察觉,只是急道:“就是因为不记得了所以来问了呀!”
“发生了如何,未发生又当如何?”
“你们山下人的规矩不是说,未婚女子与陌生男子有了肌肤之亲,得自尽以证清白。”
封常棣面色未变:“然后呢?”
贺锦兮深吸了口气,道,“香儿说咱俩昨夜有了肌肤之亲……所以,我就来问问到底有没有。”
“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贺锦兮吞吞吐吐道:“不,不记得了……”
封常棣看着脑袋都真贴到胸口的少女,眸中笑意微荡,他抬手拉住她的手腕,道淡如青草般的清新香气钻入他的鼻端:“昨晚,你这样拉着我,然后……”
他猛地靠近她,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
贺锦兮心神微漾,她猛地推开封常棣,心虚不已。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聪明的灵魂独一无二!她这么聪明的灵魂不能被好看的皮囊唬住,一切都是假象!
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她转移话题,假装理直气壮道:“那个,给钱!”
封常棣眉头一挑:“给钱?”不是来问昨晚的事儿吗?
瞧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封常棣了然一笑。
“我需要……”贺锦兮掰着手指数了一下,说道,“我需要三两银子。”二两银子还给小后院,另外一两先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封常棣的眸光闪过一丝惊讶:“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未来妻子!”贺锦兮说得理直气壮,“出嫁就要从夫君手中要钱,如今你未来妻子没钱了,你不得给我么?”
封常棣强忍住笑意:“是谁告诉你的?”
“这还需要问吗?当然是夫子教的。”
“哪家的夫子?”封常棣追问。
“自然是我师父给我请的,说了你也不认识。”贺锦兮发现自己装傻的思维是越来越流畅了,流畅地令人害怕,为了压惊,她一拍他的手,“别废话了,你到底给不给?”
柔软的小手略有些冰凉,扫过他的掌心,顺着指尖滑入四肢百骸,封常棣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腕轻轻滑动。
贺锦兮怔怔看着他的脸,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病了?”
封常棣抬眼看她:“病了?”
“你的脸……”贺锦兮指了指他的脸,“有点红。”
封常棣清了清嗓子:“有点热。”
“热吗?”贺锦兮看着渐入西山的太阳,正要开口,便听到封常棣接着文:“三两银子可以给你,但是有条件。”
“啊?这还有条件?”贺锦兮立时被封常棣牵走了心思,这家伙又要怎么骗她?虽然心里犯了怀疑,但也不敢表现地太聪明,只能硬着头皮道,“你该不会是要骗我吧?”
封常棣面色不改:“出嫁从夫,那得是夫,你我如今还未成婚,若是给钱,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我们不是很快就成亲了吗?你还真小气。”贺锦兮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说吧,什么条件?”
封常棣轻轻抬起她的手腕,缓缓说道:“每天牵一下手。”
“封常棣,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贺锦兮骇然,猛地缩回手怒道,“我是不会为了三两银子卖身的!”
“我也不过是提前行使夫君的权力。”封常棣说道,“你也可以去其他地方打听。”
贺锦兮用力地搓着手,不情不愿地说道:“那你也得给钱。”
“凭什么?”封常棣反问。
贺锦兮不服气地扬了扬手说道:“你刚刚牵了!”
嘴上气硬,心里却气短。
真是罪过,刚才被他牵着的时候,心跳竟然不受控制,跳得喘不过气。
师父说得没错,好看的男人得防着,靠近他们会带来不幸。
封常棣莞尔,倒也不拒绝,顺手丢了三两碎银给她。
封常棣收回了手,慢慢说道:“除了牵手,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封常棣看着她缓缓道:“试药人。”
“试药人?”贺锦兮一愣。
“司命之职归根结底还是大夫,专为治病,望闻问切后,便是开方下药,药要对症,病才会好,但药如何对症,有无伤害,便得试药。而我,现在正缺一个试药人。”
“试药,是为了治病?”贺锦兮问道。
“正是。”
贺锦兮垂首思索片刻,点头道:“一言为定。”
她的身体如风中败絮,早已破败,若是能成为试药人,也算是做了点有用之事。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封常棣不知何时竟端出一碗药,送到她面道:“就从此刻开始。”
闻着苦涩药味的贺锦兮看着眼前黑乎乎的药汁:“我现在选择死还来得及吗?”
封常棣缓缓吐出两个字:“晚了。”
最后,贺锦兮还是喝下这一大碗药,苦得整个人直打哆嗦。
如此一对比,死好像也没那么难受?
喝了药,拿了银子,贺锦兮点着脚尖就飞远了。
贺锦兮离开的同时,封常棣的身后出现一道黑色的影子,半个身子隐在了黑暗当中。
封常棣缓缓说道:“去看看碎银用在何处。”
“是,主子。”黑影退后一步,飞快消失。
随着黑影消失,封常棣的目光缓缓从眼前的桌案转向贺锦兮离开的方向。
*
贺锦兮火速将二两银子送去了小后院,后院的人见到她言而有信,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无债一身轻的贺锦兮回去的时候,突然又惆怅了起来。
封常棣的药实在是苦得她到现在都心肝颤,要是每天都灌一碗,那她还有活路吗?倒不是怕药有毒,毕竟碧寒枝的毒性可以压制一切,而是怕太苦,其他东西也吃不下,更没有心思去调查了。
来了几天,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委实令人发愁。
想至此,贺锦兮幽幽叹了口气。
倏然,一股药味涌到了鼻端,刺入脑髓的冲味令她忍不住干呕了两下。
此刻,站在她身边的香儿忽然安静下来,一动不动。
贺锦兮转过头,便见到香儿捂着嘴,眼含热泪地盯着她。
贺锦兮奇怪问道:“香儿,你怎么哭了?”
“香儿是高兴。”香儿擦了擦眼泪。
贺锦兮暗觉不太对劲:“你高兴什么?”
香儿一脸崇拜:“不愧是二少爷看上的人,二少奶奶,您不仅功夫比常人好,连怀孩子都比旁人快,昨天才有了肌肤之亲,今日你就怀上了。”
贺锦兮脑袋嗡地一声:“我怀……怀上了?”
“对呀!我娘怀我弟弟之前,我就看到我爹亲了我娘一口,没多久,我娘就像你这样,不停干呕。”香儿说着,见贺锦兮要站起来,她连忙冲上前扶着。
“昨晚才……今天就怀上,这也……也太快了吧……”妹妹,你这也真能想啊!
“生孩子慢,怀孩子就是一晚上的事情!”香儿说着点了点头,“我娘就是这么说的。”
贺锦兮只能解释:“我刚才干呕,是因为封常棣给我喝了药……”
“那一定是安胎药!”香儿严肃道,“二少爷可是封家司命,肯定一眼就瞧出二少奶奶怀了孩子,所以先让你喝安胎药养着。”
贺锦兮:“……”
她无法告诉香儿,怀胎最少需要一个月才能查出来。不过她是个乡野村姑,某些时候要表现出“这也不知道、那也没听说”,才能让人信服。
故而,贺锦兮只能做出惊讶的模样道:“我真的怀孕了?”
“对,我马上去告诉二少爷!”香儿说着,就要站起来,却被贺锦兮一把按住。
贺锦兮低下头,强压住自己心里的无奈,做出害羞的样子:“我……我自己去问。”
“为什么?”香儿连忙摇头,“香儿是丫鬟,这种事情让香儿去就行了。”
“我想自己告诉封常棣。”贺锦兮的头埋得更低了。
太丢脸了!这事儿要是让师父知道,那不得笑话三天三夜!
“对对对!好消息应该让二少奶奶自己说!”香儿一拍手,“我马上陪您去?”
“今天太晚啦!”贺锦兮连忙拒绝,“明天一早我去找他,我们都是大人了,应该要沉住气!”
香儿立马点头:“二少奶奶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