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凡丁把土坑上部的泥土堆积在下部,目的是让整个土坑边缘保持相对水平,由于锄头把实在太长,随着土坑深度加大,它越发显得不便。于是唐凡丁开始开挖上面的那个土坑。休息时,唐凡丁还用赤脚踩踏两坑交界处的松土,目的是起到夯实的目的。
午后两点多钟,唐凡丁终于等来了带着午饭的唐妈妈和一把羊角锄头。人是铁饭是钢,饭后的唐凡丁精神抖擞,以接力的方式跟唐妈妈交替开挖起来。约摸5点多钟,天色不早,两人收拾东西,背了些包谷秆和一些邻居结伴顺着山坡回家。从山坡往下看,这就是碗厂沟所在地,小小台地在碑高河岸那侧呈阶梯状分布。碑高河凿穿了脚下这一条石灰岩岩脉,形成了一条不大的峡谷,谷口有一座平桥。
来到公路上,唐凡丁看见一些放学的小朋友,或追逐打闹着,或叽喳欢笑着,唐凡丁并没有多少羡慕,反而有很多的怜爱:破旧的衣衫难掩简单的快乐。
但喜悦的泡沫不久却被一阵当当的锣声刺破。
唐凡丁定睛一看,一大群人乱轰轰地聚集在关帝庙前的平桥处。只见平桥附近挨挨挤挤、人声嘈杂,好多人集中在没有栏杆的平桥上也不怕掉下河去,虽然桥面不高、河水不深,河水不冰。
唐凡丁跟着超级喜欢看热闹的唐妈妈很快来到了近前,发现几个高大的青壮民兵正押着一个干瘦的、被五花大绑的少年,细细的胳膊还被民兵高高抬起,少年只得将身子尽量尽量向下弯着来减轻疼痛,像极了一只扑腾的小鸡。少年嘴中还叼着一个鸡头,口水连连向下淌,眼泪滚滚往下流。一民兵一边敲锣,一边吆喝着:
“武山林 坏分子,
偷鸡吃 搞破坏,
今天抓他来游街,
大家说他该不该?”
唐凡丁在人群中好一会儿才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川省从82年包产到户,但农民虽然不怎么饿肚子了,但吃肉打牙祭也只在一些节日或亲友拜访时才有;武山林这个“半大孩子吃穷老子”的17、8岁小伴子,吃肉只能靠想像。正巧今天中年,邻居家的几只小鸡钻到他家的自留地糟蹋蔬菜,他出于处罚的目的,抓住了一只,谁知馋虫上脑,“烧烤”时被邻居人赃俱获,然后报到大队,就有眼前这一幕。
一些民兵在大队民兵队长王仁安的命令下,不时在武山林的身上、脸上留下了脚印和指印,武山林的寡母在一旁苦苦哀求,一些心善的村民在旁边也不断劝告。唐妈妈跟武山林的母亲是远房堂姊妹,看到这种情况,忙上前对王仁安说:“王队长,娃儿还小,你看已经收拾他了,他也知道错了,算了嘛?!”
王仁安恶狠狠地说:“你个地主婆,滚一边去,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说完,环视四周,指着群众说:“你们给我看清楚了,现在小偷小摸,长大那还得了,敢挖我们社会主义的墙角,今天一定要在全大队游街。“
唐凡丁看见妈妈受到了呵斥,况且后果很轻微,便反驳王仁安道:“知错就改就是好同志,你也太独了,话都不让人说了!”
王仁安三角眼一瞪,“你又是哪个石头缝里崩出来的小杂种,你还跟我讲语录,他老人家还说了阶段斗争就是纲,你们两个去把那个细娃儿抓过来。”两个被指中的民兵犹豫着走向唐凡丁,周围的群众纷纷说,要不得要不得,他还是个孩子,劝说王队长算了。
王仁安疾言厉色道:“毛领袖才过世几年,什么牛鬼蛇神都钻出来反对人民的专政了,你们两个还不快点儿!“那俩民兵无奈,只得快步走到唐妈妈身边抓住了唐凡丁的胳膊,唐妈妈见状,求饶道:”李秉树、张子虎,都是熟人熟事的,莫抓我儿子。“李张两人一听,停了手。
王仁安骂道:“你们两个在干啥子,也想破坏民主专政吗?还不把那个地主婆的地主儿抓过来。”民兵李、张只得使劲推开唐妈妈,把唐凡丁押到王仁安身边,和武山林站在一起。
唐凡丁傻眼了,没想到祸从口出,几句简单的话居然招惹了弥天大祸,是怪自己从未来和谐的世界回来太单纯,还是如今的社会太专横,还是王仁安拿着鸡毛当令箭,仍旧用之前的思想支配行事?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唐凡丁突然想到了一人或许可以帮自己,连忙对着手足无措、哭哭啼啼的唐妈妈喊道:“妈妈,你莫哭了,快去找李老师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