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宗,乾元殿。
从数日前,祁元真便端然静坐在大殿中,一直未曾离开。八名弟子,除了玉莫秋和沐森,其他人都被祁元真派下了山。
林若雲和柳逸阳离开后的第十日,乾元殿上空突然飞来了一只体形健硕的巨雕,盘旋几周后,竟丢下来一个黄缎布包,李可将布包原封未动的交给了祁元真。七日后,众弟子便被派遣下山,这还是第一次接到师父交予的重要任务,也是凌云宗首次参与到正邪门阀的角逐之中。
“师父,大师兄有消息传来。”
沐森手捧着一张折好的纸条,恭敬的站在殿外。
“拿过来。”
祁元真沉定的说了一句,没有睁眼,没有回身。
沐森将纸条奉到祁元真面前,便退出到乾元殿外等候,心里很纳闷,师父曾经也闭关过,不是十天就是一月,但从没像现在这般,一个人坐在大殿中,不声不响,也不许人打扰。
展开纸条,祁元真皱了皱眉,葛坤一个字都没写,只是画了一幅图,更准确的说,是从某个地方拓了一幅图,图为圆形,其中刻画十分简单,却万分眼熟……十年前,魔教于松岭混战,在那些死去的人中,便有佩戴此标识者。
曾经传说中的存在,如今也要浮出水面了……祁元真回想着那黄布包里的几样东西,一柄断剑,一条虫蛭,一块纹着黑色云朵的人皮!
那柄剑,祁元真认得,是破诛仙阵时,那个叫何其的男人,他使用的仙剑就是这柄!银亮的剑身,弯曲的蛇形,出自钟南山云中子之手的,银蛇剑!
何其在那场围剿血煞门的战斗中已丧生,银蛇剑也下落不明,此剑倒是极好的仙器,只是使用者未免太过刚愎自用。那一战,天地盟虽被血煞门压倒性的惨败,从开始到结束,无一外人加入战斗,可如今这银蛇剑竟会以此种方式来到凌云宗,不得不让人怀疑那背后之人的用意……何为?
红叶城外,河岸边。
林若雲从黄昏一直站在这,数月前的鱼怪,穿着黑袍拿着手杖的怪人,还有砗磲……数月后死掉的虫蛭,神秘的一男二女,古怪的石阵,还有石壁上代表暗黑龙王殿的标识图案……
林若雲拿出上次在岸边收集的粉末,打开绢帕倒是一讶,原本黑红色的粉末,现在却变成了纯黑色,砗磲不是矿石吗?怎会在乾坤袋里变了颜色?
“需要我的帮助吗?”
林若雲目光转瞬变冷,余光向身侧瞟了一眼,真是个不识相的人!
卓戡不在乎,举着木杖走到她身旁,看了看绢帕里的粉末,疑惑道:“这里面被注入了奇怪的东西,很诡异……你从哪里得到的?”
“与你何干!”林若雲几乎是从挤出来的字,否则根本压不住心里的火。
卓戡不解的皱了皱眉,随后叹气道:“你这样对我累不累?若是找我报仇,我随时恭候,若只是因讨厌我,希望你想清楚,我值不值得你这样费神?作为地之灵气的承载者,女人的小家气会让你陷入困境!我只是奉令来助你,以弥补我当初所做的错事,请林姑娘你细分轻重!”
这是倒了什么霉?一个柳逸阳还不够,现在又来了个巫师!
若在十年前,林若雲定会因这番话与他拼了,怎么都是喜欢讲大道理的圣人啊?而且,他有什么资格在自己面前说教?三大长老,清风明月,柳逸阳,这些人也就算了……卓戡!
林若雲越想越怒,绢帕一收,反手招出凤鸣,宝剑一出,火红骤起,这气势在剑刃上跃跃欲试,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升腾了。
卓戡脸色一沉,反怒道:“地之灵气于你终是祸害,未免日后酿成无法挽回的恶果,不如今日由我来结束你的痛苦!”
卓戡飞身向后撤去,木杖横置在身前,一颗巨大的白色骷髅头骨出现在木杖上方,由幻影迅速化作实体,头骨慢慢旋转着,齿颚上下启合。
他的本事是操纵蛊,这颗骷髅头也是蛊吗?
林若雲抛出凤鸣,将剑柄合在双掌之间,白色灵光由掌中灌注到剑刃之上,火红登时被吞没,凤鸣如梭,如虹,如扑捉不到的一缕霞光……恰如其分的与自然之气融合在一起,想防都不知如何去防?
“雲儿!”
柳逸阳忧心忡忡的赶了过来,虽然她不让自己跟着,可左等不回来,右等看不到人,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不安,遂出城寻找。还没走出城门多远,就看到远处有道熟悉的红光……
果然,有异况!
见到林若雲还安然无恙,柳逸阳这才转脸去看对面的人。这身装扮……想忘也忘不了,虽然他摘下了斗篷帽,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南巫,红巫师!”
卓戡自然认得柳逸阳,原本就不是真的要与林若雲一决生死,况且他很清楚,若对方起了杀心,那自己绝对坚持不了三个回合,也不能真与她生死相搏吧,除非逃走。
可在看到柳逸阳后,卓戡便改了主意,随即收了骷髅头,木杖往地上一戳,不屑道:“杀了我吧,如果你认为,这是你该做的事!”
柳逸阳木然一怔,林若雲神色一顿……
僵持了半响,林若雲突然收回了凤鸣,寒着脸转过身,面朝着河水,胸口仍有些起伏不定,显然怒气还未平息。
这是,什么情况?
柳逸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的气氛怎么突然就转换了?今日的红巫师看起来,好像也没有十几年前那样危险,是因为三姑作保的缘故吧,那他来这又是为什么?
柳逸阳满心的疑惑,丝毫没有半点遮掩,卓戡看在眼中,林若雲也了然于心。不过,怎么看他们也不像会主动开口解释的人,柳逸阳只好自己询问清楚了,“咳咳,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确实,你不知道!”
卓戡直来直去的回答,让柳逸阳结舌,但卓戡并非不想解释,而且在自己与林若雲之间,有必要加入第三个人来调节一下,否则像今天这么悬的事情,早晚还会出现。柳逸阳仍一头雾水,卓戡又继续说道:“我奉令来此致歉,并在林姑娘需要时,予以协助。只是……她好像不愿接受。”
“我说了不需要!”
就在柳逸阳想发出疑问时,林若雲却抢在他前头发了脾气,柳逸阳正欲劝上两句,谁知林若雲根本不给他这个面子,更加气道:“若是你那赤峰叫你去死,你是不是也如此态度?”
“赤峰因何叫我去死?”卓戡反问,并坚信道:“赤峰绝不会无缘无故下达这种命令,你休要因一时气不过就信口开河!”
林若雲脸色气得发黑,真想在他身上戳几个洞!转身刚往前踏了半步,柳逸阳一个闪身便挡在了她面前,无奈道:“唉,怎知南巫的大巫师也会与女人争执?”
“若非地之灵气,休想我说半个字。”
柳逸阳又急忙将身体一正,完全挡住林若雲想要前进的方向,身后那一股想杀人的戾气让他身上毛孔不禁竖起。正了正神色,好言提醒道:“大巫师既是奉令而来,是否也要凯旋而归呢?”
卓戡定神看了看他,道:“自然。”
“这就对了!呵呵呵……若非有雲儿,那地之灵气与你我一呼一吸间的气息,又有何不同呢?”柳逸阳爽笑几声,看着他略有变换的神情,又问道:“大巫师可知何为承载者?”
卓戡略带疑惑,皱了下眉……
柳逸阳脸色一沉,言道:“非她不可承载矣!”
卓戡哑然一惊,头顶好像被什么震了一下,这种感觉瞬间通彻全身,似酣梦中被寒冰击了一下。
就连林若雲都微微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近在眼前的柳逸阳,沉下心,春风拂面般的一笑,天地瞬间便开阔了,空气中的压抑竟也变得温暖。
这些,柳逸阳都深刻的感受到,随即笑了笑,说道:“既然双方都有意化干戈,摒前嫌,何必剑拔弩张,倒不如有话慢说,也不枉费了一番良苦用心啊。”
卓戡嘴角动了动,还从未见过这般不驯的女子,一时无话可说。
“我乏了,你们慢聊,我回客栈。”林若雲瞟了卓戡一眼,潇洒的转身而去。
柳逸阳无奈尴尬的一笑,“这点小脾气对女人而言,实在正常不过了,呵呵……大巫师,那我也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