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叶宜伟叫了周牧晟一行人前往昆明晓东街的“福顺居”吃饭,以庆祝众人考学成功。叶宜伟早早便到了“福顺居”,静候着周牧晟一行人的到来。
周牧晟等人自从来到云南昆明,随身钱财便不多了,加上之前为考学典当了行李,如今也拿不出什么去换取银元了。众人都觉得受叶宜伟之邀,定不能这样寒酸了去丢了颜面,便大家商量着凑了几个银元,换了身衣服,就这样去赴宴了。
路上,方子龙一直在抱怨,口道何必给那个不曾善缘的叶宜伟面子,竟害得大家都把省吃俭用的家底拿出来陪他这样一顿奢侈,日后该如何过活才好。周牧晟倒是觉得既然交到这样一个朋友,也是不易的事情,以后在学校相互学习相互照拂,未曾不是一件好事。其余的人认为眼下似乎方子龙的话有些道理,可周牧晟的长远看法也是值得这样去做的。一顿磨叽下来,众人都到了“福顺居”的门口。
众人站在“福顺居”门口,看着眼前的这家餐馆,香灯朱漆、外饰奢华,门口两边还有两座小石狮。
“我们哪能在这里吃啊?就算扒下衣服裤子也不够当啊?!”常季小声说道。
“这叶宜伟也太小人了吧!竟挑选了家这么昂贵的餐馆,是明摆着给我们难堪吗?咱们还是趁早回去得了!”方子龙道。
“那哪儿成?”李一虎道:“人家叶宜伟还等在里面呢!咱们要是一走,人家怎么办?”
“我管他怎么办?又不是我叫他来的!”方子龙恼道。
“来都来了,哪里有回去的道理,缩头乌龟的事,我可做不来!”周牧晟说完便径直朝“福顺居”大门走了进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毛俊说完也跟了进去。
李一虎也跟了进去。
常季看了看方子龙,也紧跟着李一虎的步伐。
方子龙孤立无援,只好也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众人一进门,便有店小二高喊着过来招呼,可见一干人衣着朴素,又显得面生拘谨,不由得转变语气问道:
“几位是吃饭……还是找人啊?”
“当然是来吃饭的!”毛俊语气坚决。
“咱这里可不光是卖白米饭的,”店小二语气刁钻,“什么“云南白肉”、“竹筒鸡”、“沙爹鲜鱿”、“宝珠梨鸡丁”可都是应有尽有的呀!”
常季一听这些菜名,小声嘀咕道:“我就说我们吃不起的嘛……”
李一虎对常季使了个白眼,却都被店小二看在眼里。
“我们是来找人的!”周牧晟道。
店小二一听说是来找人的,立马催促:
“哎呦,咱这“福顺居”又不是官府衙门,还得把人给藏着掖着的啊?几位还是到外面找去吧!”
众人正要与店小二争辩,一个声音传来:
“周牧晟!这边!”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叶宜伟正坐在座位上向着众人招手。
毛俊这下像是得了威风,冲着店小二挑眉道:
“我们可是早就定好了餐位的!”
那店小二见此,也不再攘他们出去,心里自然还在念骂。
“你这个店小二,这桌的菜叫半天了都还没上,还不快去厨房催一催!”叶宜伟远远叫道。
那店小二立马转变了脸色,高呼着“好嘞,这就给您催去”便缩头钻进了厨房。
众人见店小二这般模样,生气之余不免又觉得滑稽,见叶宜伟远远望着大家,便都走了过去。
叶宜伟连忙招呼众人坐下,一边解释:
“你们可别跟店小二一般见识,中国现在这样的嘴脸可多的是!”
方子龙听闻,一阵冷笑:
“谁跟他见识了!不也就是一端茶倒水下九流的奴才么?”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李一虎呵斥道,“我们之所以要参加革命,不就是要彻底推翻残破腐败的满清政府和过去黑暗压迫的奴隶制度吗?你现在还心存封建旧制杂念,你还怎么革命!”
方子龙被李一虎这样一说,也自知说了不得体的话,又想到这一切还不都是叶宜伟邀约吃这顿饭才导致的,便又道:
“我们几个可都是身无分文的穷书生,比不得叶公子养尊处优,吃饭都要来这么个地方才算罢事!留过洋的人可就是比我们要高贵一些呢!”
周牧晟等人听方子龙这样一说,更觉得在叶宜伟面前挂不住面,都显得极为尴尬,倒是叶宜伟自己发话了:
“子龙说这话可就误会我叶某人了!家父虽然常年经商,我自小生活还算宽裕,但我从来没有仗着父亲的家业有过一日骄奢淫逸的日子,我之所以从南洋归来投学,就是准备要以自己的毕生学识投身于拯救中华民族的危难之中啊!”
“这种大话谁不会讲?”方子龙不屑于叶宜伟的解释。
“子龙你闭嘴!”周牧晟嚷道,“要是叶兄真如你所说那样,他大可继承父亲的家业,做贾从商,过自己舒坦的日子,又何必来这里考学革命?再说,人家叶兄可是以炮兵科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你我又何曾有过叶兄这样的成绩?”
方子龙听见周牧晟的话,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牧晟的话严重了!”叶宜伟道,“不过眼下投身于革命是我再迫不及待的事了!满清政府的无能,让我堂堂中华民族遭受何等奇耻大辱,竟签下如此肮脏不堪的卖国条约,辛亥革命虽然推翻了满清王朝,可如何根除几千年的封建旧制和在人民群众心中根深蒂固的奴性是我们前进中最大的阻碍,再加上两年前袁世凯和前刚不久的张勋复辟倒戈,竟差点让孙先生领导下的革命付诸一炬,我中华民族仍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风雨飘摇啊!”
众人听见叶宜伟这番话很是慷慨激昂,李一虎道:
“叶兄果真学识广博又器宇轩昂,实在是令我等钦佩!我们从小地方出来的学生,不如叶兄见过世面,有些地方如有得罪还望叶兄海涵啊!”
叶宜伟听闻大笑了起来:
“一虎可真是欲盖弥彰啊!我说子龙为何每次见面都对我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想来必是那日报名之时对他的两句笑言而已吧!”
这时,店小二前来上菜,又端来了酒壶。
叶宜伟给自己的酒杯满上,又都叫众人都自满杯中酒,端起来对着方子龙道:
“那日原是我的不对,不该对子龙那样的态度!”
方子龙见叶宜伟如此恭敬,也只好端起酒杯,回道:
“不怪叶兄,是我自己孤陋寡闻才闹得的笑话!”
“既然如此,那大家以后就冰释前嫌,和睦相处啦!”周牧晟也端起了酒杯。
“来来来,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也算是有缘相聚的一群有志青年啊!”
“今后大家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为我们的将来干杯!为中华民族的将来干杯!”
一顿饭下来,众人都有些微醉,菜也都吃得干干净净的。店小二前来结账,周牧晟从衣服里摸出大家凑出的那几个银元放在桌上。店小二看都不看这几个银元,只呆呆巴结笑望着叶宜伟。
“牧晟,还是我来吧!”叶宜伟从兜里掏出一包钱,结了帐。
“那让叶兄破费了!你看,我们五个人吃你一个人!”毛俊不好意思起来。
“钱财乃身外之物!我考学期间也在这附近的报社打过工,不过进校后就做不了了!”叶宜伟酒后微言。
出来的一路上,众人颠颠倒倒,有说有笑的,常季还唱起了家乡的民谣《菜菜黄》。这样一群志气相投的年青人,他们是中国未来命运的希望,而眼下的艰辛与挑战正迎接着他们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