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骜帐篷内,灯火通明,帐篷外的侍卫都被安排到离帐篷十步远的地方守卫,严格保证了帐篷内的私密空间。
帐篷内,已经脱去皇后凤袍换上自己衣服的沈元熙正在对着面前的一盘烤野味大快朵颐,今儿个在宴会上,她因为蒙着面纱不方便,怕露出破绽,可是只吃了一点点东西,宴席散后,宇文骜倒是体贴,让人送来了一大堆好吃的。
“唔,我把那个什么二皇子给气走了,破坏了你原本的计划,你打算怎么收场?”她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口齿含糊地问。
宇文骜斜靠在软榻上,神情惬意地看着她吃东西,第一次发现这样也是一种享受。
“嗯,对啊,这下玩笑开大了,你知不知道你给朕闯了大祸,朕的探子可是得知秋兆基已经传信回去给老皇帝,指不定老皇帝一气之下就会联合周边小国来攻打我云晋呢。”他一脸苦大愁深的模样,可深邃的眸底却闪烁着狡黠的光泽。
沈元熙当了真,放下夹在筷子上的烤肉,一下子没了食欲。她蹙眉看他,有些心虚地问道:“真的这么严重?沛国皇帝不会那么鲁莽吧?”
“你是不知,沛国野心不小,早在几年前就联合了周围小国想将我云晋瓜分了,那时我正好带兵与宇文歧宣作对,缺乏依靠,所以秘密联合了沛国,为了得到他们的帮助,自然是许了他们很多好处,朕登基之后都一一实现了承诺,可是沛国却得寸进尺,狮子大开口,他的目标是我整个云晋,所以这几年一直和周边几个小国有来往,要不是我这几年一直辛苦斡旋,云晋怕早就灭国了。”
“啊?真的这么严重?”她这几年来一直呆在沛国小山村里,不问世事,对于政局的了解并不是很多,本来以为云晋在他的治理下已经变得足够强大,却不想原来处处受制,她这次确实冲动了,玩得过火了。
看她满脸愧疚的模样,宇文骜心有不忍,他坐直了身子,安慰道:“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啦,秋兆基要回到沛国不是还有段时间吗?趁着这段时间,朕好好做准备,云晋也不至于输得太惨。”
“难道除了打仗之外别无他法了吗?”沈元熙不悦地蹙起了眉,一想到云晋的百姓就要经历生灵涂炭,她就觉得心惊胆战,打仗,从来都是统治者的游戏,百姓只要能过安稳的生活就够了,谁来统治,国土面积有多大他们不是太在意的。
猜到她心里再想什么,宇文骜深深地看着她,看来经历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有让心变得硬起来。“嗯,这场仗迟早要打的,无关野心,此仗一过,云晋至少可以安稳几十年,用这一次的牺牲换来几十年的长治久安,到底还是划算的。所以你别离开盛京回你的小村子了,那里很快就不太平了。”
她惊讶抬眼:“可是寅时和纸砚还在那里!”
“放心吧,朕已经派人去接她们过来了,大概过几天就能到。”他笑,笑容纯净无害,但怎么看都有几分狐狸般的狡黠。
沈元熙白了他一眼,这才明白自己又被他耍了,既然他对一切都早有安排,那就说明什么都在他的掌握之内,刚才的事情也只是吓吓她罢了,她一紧张,居然真的相信了,这就叫关心则乱,她担心他,所以也连带着担心起整个国家来了,她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
沈元熙总觉得这样子不是个办法,她站了起来,沉了脸道:“时候不早了,我吃饱了,你派人送我回去吧。”
宇文骜眼神一黯,转眼看了看帐篷上外面的士兵站得笔直的身影,低声道:“天色很晚了,一会儿怕还有风雪,路上危险,还是在这里将就一晚吧,明儿个朕再派人送你回去。”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乞求的味道。
借着朋友的名义,他厚颜无耻地将她接到了这里,只是在找机会让她陪在自己身边罢了,半年前约定好的永不相见,在她刚走后他就后悔了,从沈凤朝那里得知她的身世之后,他才知道他欠了她多少,原本是恩人的女儿,他却一直将她当仇人的女儿来利用报复,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混账,所以,他想多补偿她一点,但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任何补偿都显得微不足道甚至可笑,如果可以,他就用他一辈子的挂念来当做伤害她的报应吧。
“不了,我总不能以皇后的名义住在你的帐篷里吧,晏祈走没?我和他一起回去吧。”
一提到晏祈,宇文骜再也没有坚持的理由,他准备了马车,派了十个大内高手护送她和晏祈离开,等马车终于消失在黑暗中时,他才觉得脖子里凉凉的,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落雪了,雪花已经融化在了他的体温下。他转身回帐篷,帐篷里很暖和,但是他的心却怎么也暖不起来,有一种感觉,叫怅然若失。
……
马车在风雪中前进得很缓慢,马车里即使升着炉子也很冷,沈元熙拥着棉被,将窗帘撩开一条缝隙往外看,当看到马车旁骑在马上的大内高手们一个个身上落满了雪花,连睁开眼睛都困难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她太多事了,刚才她不该坚持要走的,这样真是折腾自己又折磨别人,她还是太倔强了。
看到她眼里的自责,晏祈将她的小手拉了过来,放进被子里,笑着道:“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既然决定了,就别后悔。”说着,他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眼中有丝黯然。其实她决定离开他很开心的,他真的害怕留她再在宇文骜的身边待下去,他们会旧情复燃。
感觉到他手指的冰凉,沈元熙将他的手也裹进了被子里暖着,偏着头故作调皮地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没事啊,我在想走之前皇上赏我的那一箱黄金要怎么用。”他勾唇笑笑,有些勉强。
“同福堂那么多家分店,你还缺这点钱?”沈元熙不去拆穿他,随意地和他打着趣。
“熙儿,”他捧着她的脸,神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他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雪宝一天天大了,他会懂事起来,他需要去学堂念书,需要稳定的生活,而那个小村子的环境不再适合他……”
沈元熙别开脸,不敢直视他,不可否认,他说的都是正确的,这些她也想过,她确实需要给雪宝更好的生活,但她这些年来依靠的都是他,没有他,她能办到吗?
“我决定不回沛国了,皇上把我以前的嫁妆都还给我了,我想学着经营我那几间嫁妆铺子,在盛京安定下来。”
晏祈神色一黯,苦笑道:“熙儿,你还是不肯嫁给我对不对?”
突然被他挑明了心事,她神色有些慌张,垂下眼,不敢去看他难过的表情。
“从半年前你从皇宫回来我就知道你又开始摇摆不定了,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以为我多年的等待,他的重重伤害会让你做出明智的选择,你是个理性的人,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我不想强迫你,所以和你分开半年,让你好好想清楚。但是我发觉我错了,在爱情里理智根本就不存在,就算我给你十年、二十年,你不爱我还是不爱我,熙儿,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愿意嫁给我吗?”他哀伤的目光就像一柄刀子狠狠地刺进沈元熙的心,这个男人被她伤害了无数次,可是还是义无返顾地陪伴在她的身旁,她能没有他吗?不能!可是她爱他吗?她把他当亲人,当哥哥,当朋友,他在她的心里占了很重的分量,她也不知道她爱过他没,因为在她还没有分辨清楚的时候,宇文骜又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对宇文骜的强烈感觉早就把其他感觉给冲散了,所以也许她爱过他,她自己没发觉罢了。
“晏祈,是我太无耻了,霸占了你这么多年,却不肯给你一个答案,但是我……”
“你还爱着他,对吧?其实我看出来了,你们彼此心里都有对方,但是都没有将话说开,你是碍着他如今皇帝的身份,而他是因为以前伤害过你,对你心存歉疚,所以不敢再逼你回到他身边。”
“我其实……”
“不要急着否认,熙儿,这些年我对你的了解还是不少的,其实有他这个皇帝还爱着你我感到很开心,因为……我不能再爱你了。”
此话一落,沈元熙猛地抬起了头去看他,只见晏祈眼里带笑,脸上的神情柔和而哀伤,让她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当他说他不能再爱她时,她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某处破碎的声音,原来也是这么痛的。
“这几年我爹身子一直不好,前几日我给我爹检查身子,发现他……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他最大的心愿便是看到我娶妻生子,安定下来,可是我一直没有满足他这个心愿,你也知道,我是我爹一手带大的,他为我付出了多少心血,我不能再不孝了,刚才我问你是否愿意嫁给我,是我最后的希望,也是我给你最后一次伤害我的机会,因为我已经定亲了,下个月初三成亲,如果你刚才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么我会立马退了这门亲事的,呵呵,很可笑对不对?我都定亲了还对你抱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