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朝一愣,也不勉强,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依旧在原地盘腿坐了下来。
看着他这副淡然的模样,宇文骜蹙紧了眉头,难过之后心里又涌起了一股怒意,为什么他都要死了还可以这样淡然,这就像他处心积虑的报复不仅没用还被人嘲笑了一般。
“你不怕死?”宇文骜挑眉。
沈凤朝长叹了一口气,动作缓慢地摇了摇头,在天牢待的这些日子,很多事情他都想通了,所以心境也豁然开朗死固然可怕,但是背负着良心的谴责活着的这二十年又何尝容易?
见此,宇文骜不屑地冷哼:“哼,你居然不怕死?地底下可是有上百个被你害死的冤魂在等着你,当年你在背叛你的主子时可想过你也有这么一天?虽然你的命根本不足以抵消你的罪恶,但是看在你将熙儿抚养长大的份上,本王便痛快地赐你一死。”
一听到沈元熙的名字,沈凤朝迅速抬眼,有些激动地道:“熙儿她可还好?”
“没有你这个父亲,她固然是好。”宇文骜扬起下巴,轻蔑地瞥了他一眼。
闻言,沈凤朝的脸色变得有些凄然,他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颓然的样子与刚才的淡定模样截然不同,沉吟了一会儿,他浅浅地叹息一声,再开口时,声音一下苍老了几分。
他道:“王爷,沈某自知作孽太多,当初背叛了九王爷和欧阳将军,我也十分后悔,这二十年来一直过得不踏实,也很明白遭到报应是迟早的事情,当这一天终于来临,我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所以王爷想怎么处置我我都没有话说,能被九王爷的儿子处置,也算了了沈某心里一点愧疚,但是王爷,请你无论如何要善待熙儿,她是个好孩子,不应该因为我这个罪人而受到牵连,因为她真实的身份其实是……”
“王爷,刘侧妃求见。”突然,身后响起了通报的声音,打断了沈凤朝的话,宇文骜蹙了蹙眉,一听到刘雨晴的名字他就觉心中烦躁,因为刘御最近联合大臣逼他登基逼得十分紧,所以他连刘雨晴也一起讨厌了,这一对祖孙,真是不让他安生片刻!
“罢了,让她在琮阳殿等候!”说完,他烦躁地一摔袖袍转身就走,走了几步他又顿下了脚步,背对着沈凤朝道:“听了你刚才的话,本王突然改变主意了,既然活着对你来说是最大的折磨,那么本王便不杀你了,本王要罚你去给九王和欧阳将军守墓,直到死为止!”
“王爷……”沈凤朝有些激动地喊出声来,不知为何,虽然宇文骜的口气狠绝,他依然觉得宇文骜是在借机放过他,而他活到这把年纪,除了放不下几个子女外也别无所恋,宇文骜这样做,倒让他更觉惭愧。
……
宇文骜大步地走近琮阳殿,这些日子他几乎都没沾过床,在不断地透支生命,只想尽快除去刘御,然后这个皇位就让宇文玦宇文琰再去争夺便是,因为他知道,那两兄弟中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伤害沈元熙,但是刘御不同。
可是如今他身体一天天垮下去,但刘御却极难铲除,他怕他支撑不到那一天了。想到这一点,他脸色有些阴沉,所以踏进殿时步子也很沉重。
出乎他的意料,黑夜中的琮阳殿竟然只点了一盏如豆的孤灯,殿里面没有一个人,但是一股异香袭来,他毫无防备地吸入了一口,然后戒备地蹙起眉,鹰隼般犀利的眸子迅速扫视着整个屋子,当他发现了一个人的气息,正待走过去时,空灵的歌声骤然响起,唱的是一首民谣,那熟悉的曲调让宇文骜背脊一僵,愣在了原地,但是随即他便放松了身子,眼眶泛红地看着从黑暗中走出的窈窕身影,那个身影在如豆的灯火下翩翩起舞,跳的也是极具特色的舞蹈,宇文骜不知不觉看得痴了,恍惚中,他觉得他又回到小时候,那时候娘亲还在,还会弹琴、唱歌、跳舞给爹爹看,抑郁不得志的爹爹只有在看到娘亲时才会露出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笑容。
“娘……”喃喃地喊出声来,宇文骜以为这又是一个美妙的梦境,他不知不觉缓缓靠近,只想看清楚那个人是不是自己的娘亲,可是走近之后他就失望了,因为这个人蒙着面纱,看不清面貌,她身上一股浓郁的香味让他脑袋一昏,但是头脑依旧清醒他知道这人不是他的娘,这也不是梦境。
“晴儿,你在做什么?”宇文骜一把拉住了刘雨晴的胳膊,厉声质问,好好的,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又在玩什么花样。
刘雨晴心下一惊,她没想到宇文骜此时说话还如此清楚,因为她在室内和自己身上都弄了很多带有迷惑意志和催情作用的药粉,再加上自己利用他对母亲的思念,在毫无防备下让他多吸入一点,这个药很有效,而且可以在短时间发挥作用。难道说他意志力太强?
“王爷,晴儿好想你,你还记得吗,王爷曾说过晴儿的舞无人能及,王爷最喜欢看了。”刘雨晴娇滴滴地扑向宇文骜的怀里,如今她满脸满身的红斑,所以只有用声音和身体来迷惑他了,等会儿上了床可就好办了。
宇文骜只觉得刘雨晴一扑上来,一股奇异的热流便从下往上涌动,刺激得他血脉翻涌,五脏六腑又开始绞痛。这个女人,是来要他的命的吗?
愤怒地一掌推开怀中娇软的身子,他自己也难受地撑着桌子,大口地呼吸着,不过是一瞬间,额上就爬满了密密麻麻豆大的汗珠。
刘雨晴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摔在地上,一双媚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宇文骜,委屈地道:“王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滚!”宇文骜不想被刘雨晴看出什么端倪来,如今他病入膏肓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刘御知道,所以他一指大门,仅凭着最后一点清醒的神智支撑着。
刘雨晴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这样凶,以前就算有不耐烦,他也只是眼神变冷而已,如今他居然叫她滚?
为了今晚的事情她精心策划了那般久,怎么甘心半途而废?
心里一怒,她嗔怒地低吼出声:“宇文骜!”
听到这声喊,宇文骜突然身子一颤,他抬起已经变得模糊的双眼去看地上的那抹影子,那里迅速出现了一双含着恨意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光滑的下巴微微扬起,带着倨傲,绝美的脸上满是冷笑,她对他说:“宇文骜,你会后悔的!”
是他的熙儿吗?只有他的熙儿敢猖狂地直呼他的名字,而他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