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熙在心里冷笑,看来这天下最会做戏的人竟是这九五之尊。
在座的都是前朝旧人,哪里能不知道皇帝与皓阳夫人间的瓜葛,听皇帝说起“故人”,再看他一脸的伤感,几人自然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通通转脸,将最后拆穿眼前女子的希望寄托在了沈凤朝身上。
知女莫若父,这沈元熙是他的亲生女儿,好歹也养了十多年,要是沈凤朝一开口承认,这名叫庄宁的女子大概就掩饰不了了。
只有知道几分内情的曲天郎在看到沈凤朝的表情时便内心惶急,他不动声色地朝着沈凤朝打眼色,希望他别再傻傻盯着庄宁看,赶紧开口说上几句话,只要他非要说这是沈元熙,皇帝也没有办法,自然会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她的身份,如果这个庄宁是假的,自然就会露出破绽,到时候宇文骜便是欺君之罪,自当论斩,皇帝也就不用拖着迟迟杀不了他了。
但怕就怕……此事沈元熙会丧命,但为了大事,牺牲一个女子又算什么,况且……还是一个早就该死的女子!
曲天郎狠下了心,见沈凤朝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便忍不住开口提醒:“皇上说这女子不是二侄女儿,臣也反驳不了,但沈大人这个当爹的总不会认错,沈大人,你可得看仔细了,别老眼昏花,认错了人。”
曲天郎说得别有深意,其他几人也意味深长地看向了他,等着他表态。沈凤朝默默地看了庄宁一会儿,然后抿紧了唇,突然起身,大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庄宁的手,泪水毫无过程地便落了下来。
除皇帝以外的几人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怪异,刘宰相倒是没什么变化,其他几人却齐齐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女子确实就是货真价实的沈元熙!
庄宁满脸错愕地看着拉着自己的手不住哭泣的老者,反应激烈地抽了抽手,却没抽出来,她求助性地望向皇帝,满脸惊惶无措的表情格外惹人怜惜,而皇帝见此,立刻板起了脸,沉声道:“沈爱卿,你可得看仔细了,这可关系到很多人的生死。”
沈凤朝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骤然跪伏在皇帝面前,一磕到底,颤声道:“请皇上恕罪,是微臣失礼了,太像了,真是太像了。这位庄姑娘和微臣的二女儿的外貌实在相似,但微臣看得分明,她不是微臣的女儿。不久前微臣回京,才得知小女不幸罹难,顿时伤痛难抑,但幸得皇上洪恩浩荡,体恤微臣,让微臣在家休养了些时日,渡过了最难熬的日子。如今乍见庄姑娘,微臣思女心切,一时忍不住才会上前来,惊扰了圣上和庄姑娘,实在是失礼。”
听他这样一说,皇帝的表情立刻阴转晴,他满脸怜悯地起身亲自将沈凤朝扶了起来,温声道:“朕能理解,真是难为你了。”
“沈大人,她怎么可能不是二侄女,你不会是伤心过度糊涂了吧?”曲天朗没想到情势急转,心急之下口不择言,直接呵斥出声,他真是不明白,这个昔日的盟友是怎么了,自从沈元熙嫁给了宇文骜,他就有很多地方都变了,还经常我行我素,不顾他的暗示和态度。
果然,他此话一出,沈凤朝也心有不快,反驳道:“曲将军说笑了,我就是再糊涂,也不会见人就说是我的女儿吧,小女元熙手腕内侧有一颗朱红色的小痣,若是你还怀疑,便请庄姑娘将手腕给你一看。”
沈元熙眼神平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知道一向疼爱她的爹爹这是在帮她,同时她心里也愧疚难当,没有给爹爹留一句话她就自我决定让沈元熙消失,这对爹爹来说,女儿就在面前都不能相认,是多么的残忍。
庄宁转脸看向皇帝,下意识地捏紧了袖口,她如今是皇帝的人,是否要将手腕与人看,她可做不了主不是吗?
皇帝倒是大方,直接抓起她的手亮出她的手腕,只见露出的一小节皓白如玉,肌肤细腻毫无瑕疵,又哪里来的朱砂痣。
“对了,二侄女曾经手生六指,虽然被……呃,那个意外失去,但疤痕是不可能完全消失的,不知可否一看?”曲天郎本想说她的手指被司马锐剁去的,可一转眼看见司马将军突然难看的脸色,只得换了说法。
庄宁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她转脸,好奇地问皇上:“皇上,还有手生六指的人么?宁儿倒是没见过,可这多出的手指要生在哪里啊?”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安抚性地笑笑,然后拉起她的左手,指着她光滑细腻的大指外侧,轻声道:“就是这里啊,以前沈家二小姐都一直戴着手套的。”
庄宁适时地蹙了蹙眉,露出一个怜悯的神色,看着自己的左手发呆。
这样一来,所有的人都将她的左手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说手腕内侧的痣可以捏造,但是她左手上的疤痕却不可作假,如今庄宁手上光滑如玉,哪里有疤?可谁又知道,曾经的沈元熙遇上的是医术高明的晏祈,那疤,早就不在了。
今日这一场闹剧终于收场,即使众人心里仍有疑虑,但如今皇帝都将庄宁带出来给大家见过了,要证明的也证明了,他们反而是吃了哑巴亏,什么都不敢再说,只得在暗地里生气,要是再多做纠缠,反而惹皇帝生气,那可得不偿失。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渐渐的,宫里的谣言也就少了,大多数人都默认了皇帝的说法,人有相似,这确实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而正因为身份的风波一过,皇帝又有了新的动作。
他在让人准备册封庄宁之事,而册封过后,紧接着便是侍寝。
为了这个,庄宁已经连续几天睡不好了,虽然知道一进宫早晚是逃不过的,但一想到她要用她的身体去取悦那个比她大了许多的男人,她心里就直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