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啸被一把抓过来，不停点头，同时也很疼，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他不想跟无根说什么，却想骂点什么，“不是你让我打的吗？现在怎么又骂我没有公德心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可惜他咬牙也只能想想而已，他不敢骂出来，如果骂出来，无根怎么毒打自己，真没个底，说不定下半生都在毒打中度过。
无根忽然给向天啸一个耳光，厉声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好好道歉，人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不应该好好道个歉吗，意思一下也不是站着不动不说话意思的。”
向天啸立刻拉下脸来，像死了七八个老子似的，哭得已不像样了，“实在是罪过，实在是对不住，你们千里迢迢渡海而来只是找我决斗一下，想不到你们竟饱受这般委屈，实在是罪过，实在是对不住，……。”
就这样哭了十几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他觉得这样可以过关，这样子赔礼道歉他是第一次做，所以并不熟练，可是他错了。
无根忽然又给了他一个耳光，“赔礼道歉要诚恳一点，要投入一点，不要随便糊弄一下就行了。”
向天啸咬牙，嘴已不停抽动着，他忽然跪下来，大叫大哭着，“亲爹啊，亲娘啊，你们好惨啊，你们好惨啊……。”
边上不远处郭胜被吓了一跳，他见过赔礼道歉的，可没见过这么赔礼道歉的。
扶桑人也被吓了一跳，赔礼道歉意思一下就行了，别人能感受到那份诚意就可以了，但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又没死，这么拼命就过头了。
向天啸看着无根恶毒的神色，想说的是，“你千万不要落到我手里，我要一天杀你一万次，用一万种方法杀你。”
扶桑人一瘸一拐的走了，古道上没别的人来往，“他们都走了？我们也回去，好不好？”
向天啸想说的不是这个，“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说打别人我打了，你说打别人没有公德心要好好赔礼道歉我也赔礼了，现在你又想要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去找个没人地方去死呢，你去死了这样岂非一了百了，自己舒服别人也好受。”
可惜他只是想想而已，不敢说的。
扶桑人还没有走远，无根指向那群背影，“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实在该打，你打得不错。”
有几个扶桑人掉头看了一下，眼中满是恐惧之色，他们已暗暗发毒誓，回去以后就不会过来了，遇到这样的疯子，实在比死了还要痛苦，这疯子简直不是人。
向天啸呼吸忽然加重，“前辈多保重，听说我老婆生了，生了五六个公牛，……。”
他话刚说完就连跑带爬的逃了，郭胜居然一点也不慢。
天地间忽然只有无根一个人，他左看看右看看，淡淡的说道，“你们为什么都走了？”
向天啸到客店就趴在地上喘息，比干过七八天苦力还要过分。
郭胜慢慢走过来，“现在我们有什么打算？”
“收拾东西，赶紧走！”
他们并没有收拾东西，赶紧走了，向天啸实在不愿意遇到这个疯子，他情愿折寿三十年也在所不惜。
也不知走过了多少街道，向天啸依然没有忘记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跟着，好像不是一般的恐惧。
“我们走的很远了，他不会跟过来了。”
向天啸点头，但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放松警惕，他再也不愿受那种毒打了。
“他的枪招怎么这么快？”
向天啸听到“枪”字不由脸色发白，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他的枪招是人是鬼遇到都得死，我看见过很多用剑高手跟他决斗。”
“结果呢？”
“无论用什么剑法都一样，无论多么快多么巧妙都不行，你打的天花乱坠也没用，他过去只是把枪慢慢缩回来，然后对方就死了，所以我们称他为枪神。”
郭胜怔住，“有人看见他怎么出枪吗？”
“没有，最可怕的是他自己也没有看见过。”向天啸喘息着，仿佛并未从惊吓中走出，“我见过一位用剑高手，如果没死的话就被我们称为剑神，可惜他跟枪神决斗。”
郭胜鼻涕都吓得忘记擦了，激动的问着，“结果怎么样？”
“这人无论是剑法还是轻功，甚至什么御剑飞行都已登峰造极，我们都相信一点，就算不能胜利，活着还是可以的，可是无根过去只是把枪慢慢缩回来，然后那人就死了。”向天啸想说的是，“我们什么都不是，他才是大魔王。”
大魔王没做别的，买了点东西就回去了。
“你回来了？”
“是的。”无根把食物放下，就走了出去，白壁沉跟了出去。
“你还要走？”
“是的，否则我睡哪里？”
白壁沉脸上露出羞愧之色，“实在给你添麻烦了。”
“你看得起我才过来的，怎么说是添麻烦。”
白壁沉忽然说不出话了。
“你在这还习惯吗？”
“我很习惯。”
“那你还可以。”无根死灰色的眸子看着水面，淡淡的说道，“我就不行，我就不习惯，你习惯就一定想活着，活的久点，是不是？”
“是的，我只想活着，不想别的。”
无根忽然看着白壁沉，神情变得很奇怪，好像很羡慕，又好像很嫉妒，然后长长吐出口气，“我有点嫉妒你了。”
这是无根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就走了。
夜已更深，寂寞之色更浓。
一灯如豆。
白壁沉凝视着桌上几大包吃的，痴痴发呆，他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值得枪神无根嫉妒，想活着就让他嫉妒？他难道不想活着？
一个人活着多少有点乐趣，有点追求，这样活着才有快感，一个人如果彻底站在巅峰，没有了乐趣，没有了追求，是不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时间长了就会厌倦，无根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厌倦？所以他才嫉妒我想活着，所以他早就活腻了。
想到这里，白壁沉肚子不停抽动，想呕吐却吐不出，吐出的只有苦水，肚子里心也隐隐作痛。
这种日子他活的好像不好，至少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小花也跟着不好过，每次她从睡梦中惊醒，都看见白壁沉发狠心咬牙流着口水和冷汗鬼叫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她只会擦干泪水，说这只是一个梦而已，没事的，我们好好睡觉，明天会更好的。
一条人影慢慢飘了进来，还有一股香味。
“我回来了。”
“你辛苦了，我在等你。”
井上小花看见桌上有好多吃的，眼睛都已发亮，“有客人来过？”
“走了。”白壁沉拉着井上小花的手，“跟我说说，今天做什么了，怎么会辛苦。”
“今天找我的男人好像有毛病，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白壁沉神色突变，忽然抓住小花，大喝着，“你过去到底是做什么的？”
小花脸色忽然变了，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这种话连提都不能提的，很多男人很在意这个。
白壁沉更在意。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小花流着泪水哀求着，只希望白壁沉能原谅这一次，牺牲所有也在所不惜。
白壁沉咬牙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冒金星浑身不由抽动，口吐白沫，他又已不行，什么都已不行，他彻底已不行。
“你……。”白壁沉用尽全身力气说道。
“我再也不去那里了，你在哪我就在哪。”小花忽然抱着颤抖的躯体，“只要你活下去，我哪都不去，就陪着你。”
“好的。”白壁沉笑了，这种笑却是苦的，他心里更苦。
“你恨我吗？”
“我为什么恨你？”白壁沉其实想说的是，“我为什么恨你？你不是我老婆，又不是我亲人，我有什么理由去恨你，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恨你。”
小花擦干泪水，笑了笑，“只要你不恨我，什么都好说。”
“我知道这种日子你一定过不习惯，所以我打算……”
小花浑身发冷，“你打算做什么？”
“我打算把你送回扶桑。”
这句话仿佛是冰冷的鞭子，小花躯体已抖个不停，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大笑了起来，“我那么拼命赚钱，是为了什么？”
白壁沉摇头。
小花大叫着，“我那么拼命赚钱，只是想把你一起带走，我们一起去扶桑，然后我们生个娃，好好生活。”
白壁沉怔住，他的确没有想到。
“你以为我想挣那个钱吗？难道我不知道那种地方不能去？难道我每天面对那些男人会好过吗？我只想多挣点钱带你回扶桑，也有错吗？”
白壁沉彻底怔住。
“看见你在河边握剑握不住，偷偷落泪，难道我不心疼吗，我只想多挣点钱然后带你回扶桑，我做错了什么？”小花忽然弯着身子，流着泪水抱着膝盖，她忽然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苦女人，也许她一直都是无依无靠的楚楚可怜女人，只是此时更容易被人看出来。
“我只想告诉你，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什么都不行的废人，你跟着我没有一点好处。”白壁沉死鱼眼已有光泽，他也很无奈，他想去追求，也很会享受，可是他的追求和享受已被无情的夺去了。
这岂非也是一种痛苦？
小花忽然抬起头，泪水更多，不停的摇摇头，“不会的，只要你还活着，一定可以重新握剑，一定可以重新站起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
“可是……。”
小花忽然握住白壁沉的手，“可是你还活着，也想活下去，这就是机会，我相信你一定有握剑的一天。”
他们的手都在颤抖，白壁沉的手又冷又抖，小花的手却又潮又抖，他们却因决境握在了一起，虽然他们都明白，彼此都给不了温暖，但这已足够，因为他们已足够满足。
河边的草很旺盛也很茂密，很适合情侣在上面打滚。
小花没有去，在河边陪着白壁沉。
一群人围住了屋子，为首的一个看见白壁沉就好像看见救星一样。
“是这里，没错。”
说话的是秦惜凤，后面跟着好几个女人。
她们过来立刻就跪下来，而且是五体投地，白壁沉傻眼了，这些人过来决没有好事。
“你过来干什么，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是的，但你是我们白家唯一可以出去决斗的人。”
说到决斗，白壁沉被吓了一跳，“你们好像找错人了，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秦惜凤将令牌放在白壁沉跟前，“这是庄主的令牌，你现在就是庄主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卧剑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其实想说的是，“你不是有那么多的儿子，怎么不坐这个位子，是不是都死光了？就剩下你们这群女人？”
“自从你爹败北失踪以后，我们白家就不行了。”秦惜凤眼中已有泪光，“你失败了走后，我们白家十三个儿子都决斗了，可是……。”
“可是什么？”白壁沉死鱼眼里露出恶毒的笑意，他其实想说的是，“可是都死了，也埋了，连个骨头都不剩。”
“可是只剩下老大、老七、义子，其他人都死了。”说到死的时候，她已泣不成声。
“那你找我干什么？”
“你是唯一可以决斗的人，这令牌是你的。”秦惜凤忽然笑着瞧白壁沉，好像年轻了好多岁，“只要你收起令牌，你就是卧剑山庄的主人，你要我们干什么都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