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低垂,寂寞之色更浓。
远处的钟声突然响了,这是暗号,是白壁沉跟另一个人的暗号,已有多年了,也许他们还活着,都同样的寂寞,所以他们都需要彼此,所以他们都需要这个暗号。
白壁沉走出家门就跟一个很特别的人差点撞上,这人衣着华丽,剑也很华丽,这不是普通人该有的样子,白壁沉没有多看就离开了。
“你来了?”一个人一口剑站在山上,眼睛里那种寂寞仿佛更深。
等待不但会让人厌恶,也会让人信用打折,白壁沉没有让这人等多久就过来了。
“是的,我来了。”
“你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剑花又说道,“我前几天接到一单生意。”
“你的生意只有杀人。”白壁沉已在戏笑着,“杀谁都一样。”
这人是杀手,是万花池里的一只花,不是他朋友,可他们很了解彼此,白壁沉很了解孤魂剑花,孤魂剑花也很了解白壁沉,也许他们都同样太寂寞,同样太需要一个陪伴,所以他们约定以钟声为暗号来见。
生活就像根鞭子,等到自己连被抽打的力气和勇气都没有的时候,就想到了彼此,他们彼此会毫不犹豫的去舔食对方的伤口,等到对方满足为止。
也许在每个时代都一样,自己心里话连自己亲人都不能说的时候,就需要这样的人,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亲人是人是鬼,自己心里话说出来,他们听到后会觉得你显摆,也有可能会觉得你可怜,甚至可能会觉得你没用,……,说不定会告诉别人一下,分享这个显摆、可怜、没用……给别人,他们把你卖了会说这是个误会,也会说这是个笑话,反正说了你秘密后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觉得不礼貌,他们觉得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在白壁沉很小的时候,在一次决斗中受了很重的伤,遇到了孤魂剑花,这人守在白壁沉边上几天几夜,晕倒了几次,直到白壁沉醒来,可以离开他才离开,这样的情况孤魂剑花也发生了很多次,白壁沉也陪着他度过的。
他们并不是亲人,也不是兄弟,更不是朋友,可是他们的关系却无比高贵奢华。
“不一样。”剑花不紧不慢又说道,“是杀你。”
“杀我?”白壁沉笑不出了,“为什么杀我?”
“因为别人给钱我,我必须要杀你。”
“是谁要杀我?”
“是钱,谁给我钱,要杀谁都一样。”剑花吐出口气,“我已经推了。”
白壁沉这才松一口气,“你杀我机会比别人高点,你可以接这生意。”
“别人已经接过生意了。”剑花看了一眼白壁沉,眼睛里不知是戏弄还是苦笑,“我杀不了你,所以别人接了生意。”
“是奔雷剑沈佳人?”
“是的,他是奔雷一花。”剑花点头又说道,“他没杀你。”
“是我运气好。”
这样的解释不太好,可没有比这个解释更好了。
“无论如何,你还活着,只要你活着,怎么都行。”剑花忽然抱着白壁沉,声音已有点颤抖,“以后不会有杀手找你了。”
“为什么以后不会有杀手杀我?”
“你有个朋友叫神道,他出手了。”剑花笑了笑,“以前没听你提起过。”
“他没把我当朋友。”白壁沉也笑了,笑得有点发苦,“他从来都没把我当朋友。”
他说得是实话,实话都有点发苦,白壁沉嘴里已有苦水,比鱼胆还要苦。
白壁沉半生已过,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一个兄弟,更没有一个朋友,他不相信什么亲人什么兄弟什么朋友,这些东西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也没有一个儿女,也许到死的那一刻都没人给他下葬,这就是他人生,没法去反抗,索性不去反抗,权当享受罢了。
想到这里,他已在干呕,是浑身发苦却又吐不出来的那种,剑花已柔柔抱住白壁沉。
“比上次少了很多。”
白壁沉回去已是深夜,这时候也是天地间最安静的时候,他可以确定这一点。
可是他错了。
白天礼远远迎来,“你终于回来了,又去哪疯了。”
“听说那边新来了一个女的,身材高大上,我去看看,顺便过过瘾。”他已在说假话,别人那么假自己不去配合一下,也说不过去,所以都是假的,甚至脸上的笑容也是假的。
一个人活在那么假的环境下,想不假实在太难了。
“告诉你两个好消息,你想听一般的还是大一点的?”白天礼已在假笑。
“你先说一般的。”遇到这样的情况,白壁沉喜欢稳一点。
“你战书只有一封了。”
白壁沉想不通,好端端的三个人找我的,为什么变成一封了,另外两封飞了不成。“谁不来了?”
“辽东大侠卢青衫和姑苏剑客方显不来了。”白天礼脸上的笑意更加剧烈,“还有个更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白壁沉想说的是,“那个书香世家阮玲玉为什么还要过来,找个男人寻欢作乐多香,过来找我决斗能有什么好处?”
“你不会怕那个阮玲玉吧?”
“我为什么怕她,有什么理由吗?”
白天礼想了一下,“也是,你没有理由怕这女人的。”
“另一个好消息就是人家柳仙儿柳女侠看上你了,说要跟你结婚。”白天礼还在笑着。
白壁沉已笑不出了,“我可以做她老子了,她是在开玩笑吗?”
“不是开玩笑。”
“那她头脑一定被门板夹坏了,好了我们就散了。”白壁沉笑了,笑着赶紧走开了。
他喜欢女人,但没必要家里有个女人,特别是柳仙儿这样的女人。
阳光明媚,好天气。
白壁沉没穿衣服就在摸酒壶,喝口酒走出房间被吓了一跳,外面已有很多人在忙着,能看见的都是红色,新郎的吉服已送在门口,一个俊俏丫鬟双手捧着吉服,看见白壁沉出来就迎了上去。
“壁君委屈试一下。”
“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白壁沉喝了口酒压压惊。
“她们不会找错人的,就是你白壁沉,没错的。”这人看上去春风得意,衣着华丽剑也华丽。
白壁沉记得这人,昨天撞了个面,有这种气派的人并不多,辽东大侠卢青衫正是这样,“你是卢青衫。”
卢青衫笑着说,“你该改口叫我岳父了。”
“新娘子是你女儿?”
“刚认的,柳仙儿认我作父亲。”卢青衫有点笑不出来,“你老头子怎么办事情的,这么大的事我女婿怎么还不知道。”
白壁沉多喝几口酒压压惊,做梦也不能这样做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他和柳仙儿也就见过一次,不去谈谈也应该了解一下,是不是太过草率了?“这么快?”
“一点都不快,好女婿,还不赶快试试吉服。”卢青衫说着又笑了,“人家都嫌慢了,为父昨天就在你家挑了几样顺眼的权当彩礼了。”
“你们想得倒很周到。”白壁沉已傻住了,平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个老婆,又多了个岳父。
“必须周到,柳仙儿说了,江湖儿女就诸事重简,过个场就可以了,人家不会讲究的。”卢青衫摸了摸胡须,“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当机立断才是。”
他的意思是说,“不要婆婆妈妈的,我都瞧不起了,我都替你难受了,不就是进个洞房,有什么可怕的,你再这么下去不上路子我就真看不起你了。”
白壁沉咬牙回头走回房间。
后面一群人水一般的涌入,他们好像都很忙,忙得白壁沉不知该坐哪该站哪,他索性拼命喝酒什么事都不看。
也许眼不见心也才不烦。
新娘已到,彩礼确实有的,只是仅有几块砖头,这彩礼也没有谁好比的了,白壁沉看见几块砖头抬进来,差点被气得吐血,这老头看着顺眼的就这几块砖头,白壁沉忽然想过去掐住这老头脖子问问是不是存心捣蛋的,是不是眼睛有毛病。
好在大家都很高兴,可是没有人找白壁沉喝酒,白壁沉此时仿佛变成了瘟神,所有人都躲着。
就在送新郎官进洞房的时候,外面进来了一口剑一个女人,是阮玲玉。
阮玲玉来了,她说道,“好热闹,是白壁沉的吗?”
“是的。”新娘子居然过来了,“也是我的。”
“你最好不要嫁给他。”
“为什么?”
阮玲玉的手一下子触及剑柄,狠狠说道,“你很快会变成寡妇,那样你就可怜了。”
柳仙儿笑了,“你不该说这个。”
“为什么?”
“因为我会打得你满地找牙。”柳仙儿说到打的时候已出手,她手上功夫居然一点也不差,大家已看得痴了,大家看过出手快的,没看过这么快的,所以都庆幸自己不是柳仙儿仇敌,否则真的不好过。
就在柳仙儿说到满地找牙的时候,阮玲玉果然在找牙,而且是爬不起来的那种。
“你……。”阮玲玉只说了一个你字,站起来好几次屁股都没拍就走了。
新娘子盖上红盖头,静静地走回了房间。
看见新娘子走回房间,一群人都在赶着白壁沉,“新娘子回去了,你该做点什么事了。”
为首的是姑苏剑客方显,他激动的握住白壁沉的手,“不就是进个洞房,难道壁君怕了不成。”
“原来壁君这么怕老婆。”
“壁君不要给我们男人丢脸。”
白壁沉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没有走,一群人把白壁沉丢了进去。
白壁沉睁开眼就看见柳仙儿在笑,笑得很坏也很热情,她说道,“你居然回来了。”
“是的。”白壁沉喝口酒压压惊,“不是我回来的,是他们把我丢进来的。”
“那是他们都通情达理,都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白壁沉抓了抓头发,“你看好我什么,我去改还不行吗?”
“你还活着。”
白壁沉已被气得不行,一个这么好的女人,为了嫁我,半路上认了一个干爹,这叫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