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星巴克内。
一个窈窕的身影聘婷而来。
夏栀微身着米白色长款修身羽绒服,围着欧根纱紫色方巾,微微含笑坐在了静候已久的好友菲儿面前。
“对不起,我来晚了,公司临时有点事,耽搁了。”
菲儿并未介意。抬手为她点了一杯拿铁。
菲儿是地道的江南女子,三年前和夏栀微萍水相逢,两个人很是投缘,在工作中结下了深厚的姐妹情缘。
夏栀微看着菲儿郁郁寡欢的模样,嫣然一笑:“出什么事了,这么急着见我?”
菲儿面露难色,迟疑说道:“栀微,我上次跟你提的那个男孩子,你还记得吗?”
“男孩子?——大你十岁那个?!”
“是”。菲儿点头答道:“开始,我也觉得我们年龄相差太大,便跟介绍人张姐说了,可是,他天天给我打电话,后来常接我下班。他说喜欢我,与我无关。让我别有心理压力,我们可以先做朋友。
……我开始觉得年龄真的是个问题,可是,渐渐的,现在我觉得年龄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夏栀微凑近菲儿,低声道:“你喜欢上他了!”
菲儿的脸一红,看了夏栀微一眼,端起手中的美式咖啡,轻啜一口。
舒缓轻松的音乐,袅袅地升腾,犹如咖啡在唇齿间隙的反复纠缠。
“栀微,你也知道,在这里混,一个人好说,可是如果想找个归宿,就要考虑到户口”菲儿说着眉头轻蹙:“昨天,他的母亲打过电话来,直接挑明了他家的态度。”
“态度?!”
“……他们家……容不下一个外地的……。”
夏栀微不由愤愤道:“他们也太过分了!……你不就是图他人好吗?凭你的条件,满大街随便拎一个条件都比他强百倍。”
菲儿听罢,眼圈一红。
夏栀微看着菲儿可怜的样子,心中不忍,忙缓了缓口气问道:“那,他……什么意思?”
“他说,给他点时间……他会争取属于我俩的幸福。”菲儿抬起脸望着我,眼睛里星辉闪烁。
夏栀微轻叹了一口气,拉过她的手,温言道:“别难过,好多事并没有你想的那样糟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栀微,……我真的很喜欢他。”
“喜欢他什么?” 夏栀微看着她的眼睛。
菲儿眼睛里流光一闪:,“什么都喜欢,如果离开他,我会活不下去”。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栀微,……你不会明白的。”
夏栀微微微一怔,是啊,她当然不会明白。一个没有谈过恋爱,又极其喜欢用脑子想事情的人,又怎么会明白呢?
她看着眼前患得患失的菲儿,心中竟然闪过一丝恍惚:
如果传说中的爱情是这般模样,她宁可这辈子都不要谈。
一整个下午,菲儿和夏栀微聊了很多,讲那些他和她之间的过往,幽幽讲述里满是喜悦,又沾染感伤……
夏栀微静静地倾听着,最后竟也动容。她告诉菲儿,无论她的决定如何,自己都会支持她。
她们都是离乡背井的女孩,在如花的年纪来到这个繁华的都市打拼,大多时候,人前的她们是坚强的,但在这无比坚强背后,她们又是柔弱的,孤独的,背靠背相互取暖的。
“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冬日的街头,昏黄的路灯指引一串温暖,一路悠悠向远方。
菲儿一笑:“我会努力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我想,总有一天,他的家人会接纳我的。”
夏栀微一直望着菲儿的身影消失在地铁口,才转身走上过街天桥。
冷风吹起她围巾的一角,清冷孤寂。
过了天桥,便是幽暗狭窄的胡同。胡同里,只有她一个人,高跟鞋清脆的回响声,在这清冷的寒夜里显得尤为突兀。
每天,夏栀微下班回来,都有年迈的姥姥爬上高高的过街天桥来接她,然后她搀着姥姥的手臂,一起穿过窄窄的幽长的胡同回到姥爷生前单位分配的平房里。无论春夏秋冬,桌子上总有她爱吃的温热的饭菜在等她。
有时,赶上恶劣天气,姥姥都会躲在过街天桥下面等她。看着她从天桥的那边车站下车,看着她一路小跑着过来。
栀微劝过姥姥,晚上安心待在家里。姥姥说,“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回来,着实不放心,在家也坐不住。还不如出来等,踏实。从春到夏,从秋到冬,日子就这样匆匆而过。
奇怪,今天没有看到姥姥的身影。
夏栀微心中思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脚下不禁加快了步子。
待她急匆匆走到小院门前,
推开虚掩的院门,穿过不足五平米的小院儿,打开那扇门时,呆立在原地。
小屋内,融融的暖意扑面而来。炉子上面的水壶开了,呼呼地冒着热气。
母亲和姥姥促膝坐在床头。
五年未见,母亲老了,黑了些,也瘦了些,她见到栀微。也愣了一下,立马站起来,上前一把拉过栀微的手,还未说话,眼泪便滚了下来。
每天,她做梦都想念闺女。自打栀微出来打工,这五年里,没有回过一次家。栀微娘在家实在待不住了,扔下冬天给人家掰棉花桃子的工,坐了最早一班公路上的长途,来了。
明知心里有好多话要说,可千里迢迢见了闺女,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还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是两年前的冬天了。栀微娘来了,栀微却出差了,去了另一个城市。娘俩儿就这样错过。
在夏栀微的回忆里,故乡是她想回可又回不去的地方。
那些青春里的梦啊,她选择了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