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的步法十分轻快,只是再怎么轻快,也比不过应璃的。
二人一路跑到京城的城郊,黑衣人本是打算再跑几步,却忽然看到本是在自己身后的应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跟前了,手中的一把匕首已经指着他的心脏,应璃不过是客气的刺破了他的一点衣裳而已。
“你是什么人,敢在我的身上抢东西!”应璃的声音有些低沉,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在意那个泥人。
黑衣人笑了一声,将自己的面纱拿下,眼前的人很是熟悉。
应璃见到她,慌张的收回自己的匕首,大叫道:“花仕?”
花仕晃了晃手中的泥人:“花汐,你果然还记得一切。”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应璃警觉的看着他。
花仕把玩着手中的泥人:“不是都说你差不多忘了过去么,可汐姑娘显然还记得在下,实在让在下受宠若惊。”
应璃看着他,对于她失忆这一事,本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除非是知道她身份的人,而花仕知道,所以他必然不会是那么简单的角色:“你究竟是谁?”
花仕指间的泥人忽然之间掉了,应璃见状急忙要去接,手到半空之中,却被花仕的手横空拦下。她眼睁睁的看着泥人落地,随后碎做两半。
花汐的心中忽然上来了火气,手上的匕首忽然朝着花仕刺出。花仕一侧身,本以为已经躲过了,却不想匕首在花汐的手上转了两圈,最终笔直的插了下去。花仕不敢大意,借着脚跟之力向后退了三步,却见眼前的应璃忽然消失了。
他定下心来,方察觉到应璃在他身后,只是待他回头去看时,却是见不到应璃的身影。他心中大呼一声不好,便觉得自己的身子被重重的击了一掌,随后便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当他摔在后面的大树之上时,他终于是看清了应璃的身影,只不过此刻,应璃正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之上,脖子上的皮肉已经有稍许破了,渗出点点的血丝。
“说,你是什么人?是不是三皇子的人?”应璃的眼中似乎觉察不到一丝的不忍,只有冰冷在她的眼中蔓延而开,令人不寒而栗。
花仕的嘴角勾了勾:“我要是三皇子的人,如今你还能这样安心的站在这里说话么?不过,我虽不是三皇子的人,却是将三皇子看得最透彻的人。如今邺国与祈国,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只要一有契机,马上便会燃起战火。三皇子如今要忌讳,也不过是忌讳漱清王那未知的力量,可他这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呢?只要这一消息被三皇子掌握,祈国立马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这你倒是不必操心了。”应璃的匕首又近了一分,此时已见花仕的脖子上流下了一行鲜血。
花仕啧啧了两声:“我帮了姑娘这么许多,姑娘却是这样待我,人生如此,活着何意?姑娘不妨给在下一个痛快吧。”
应璃听罢不禁冷笑一声:“你帮我?你何时帮了我?”
花仕道:“姑娘难道不知道,自己今日一日的所作所为,差点便将祈国送上灭亡之路了么?”
“恩?我倒是要听听,你要怎么说?”应璃耐着性子。
花仕道:“姑娘身子百毒不侵,三皇子给你吃药之时,你便该知道他不会全信了这药会对你起作用。倘若你心中倘然,没有秘密,那么你自然不必假装失忆,更是会帮着绮姑娘完成接下来的事情。但是,你却假装失忆,为的是什么?明眼人一眼便可瞧出,姑娘舍不下漱清王。再仔细一想,便可知姑娘不止舍不得,还为了保护漱清王,为漱清王提供更多的准备时间。今早之时,你的表现已经被三皇子的人看了去……”
应璃听罢,眉头不禁皱了皱,此时却听花仕道:“不过姑娘不必担心,我已经帮你灭了口。”言罢,垂着那灰溜溜的小眼睛看了一眼匕首:“这样姑娘可以把匕首挪开了么,刀剑无眼,伤了我,你可就真是恩将仇报了。”
应璃却还是冷冷一笑:“你说我便信么?听你的语气,你不是三皇子的人,但也不是祈国的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花仕显出一副十分无奈的表情:“姑娘果然聪明绝顶,告诉你也无妨,我是沥国的人。”
应璃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沥国的人?那你倒是好管闲事。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该知道如今邺国的情势好过祈国,却为何要帮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你究竟有何企图?”
花仕的两眉向下垂着,一副十分无辜的表情,无奈一笑道:“投靠邺国?姑娘还是饶了在下吧!兔死狗烹,姑娘当真以为我会去当那猎犬么?再说,帮祈国,从另一个角度讲,也正是在帮沥国。姑娘知道,祈国与沥国好歹算是姻亲,姑娘哪里见过帮外不帮亲的?再者,以祈国现在的实力,实在不堪一击,邺国攻进来,祈国覆灭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哪怕沥国想坐收渔翁之利,此刻也还未到时机。姑娘觉得在下说的有理么?”
应璃点点头:“在理,果真是在十分在理。”
花仕瞟了瞟自己的匕首:“既然在理,姑娘怎么还不把匕首拿开?要说你我情分还是不浅呢,你说是不是,汐姑娘?”
应璃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害的浅笑:“情分确实不浅,不过两年前,公子似乎混得不太好,在临州当起了乞丐。还恰恰是在我的身边,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应璃的眼神忽然变得厉害起来,仿佛看着一个偷了她八百万的贼一样。
花仕使劲儿的想了想道:“大概是巧合吧,那么许久的事情,在下着实不太记得了。”
“果真不记得?”应璃的匕首又近了一分,花仕只能觉察到匕首的冰冷,以及空气中那抹血腥,由淡渐渐的变得浓郁了。
花仕却是一点不害怕:“哎呀,姑娘可悠着点儿,我这脖子不是铁做的,经不起姑娘折腾。”
应璃道:“既然知道经不起折腾,你还是乖乖说了吧,我有耐性,不代表我的刀子也有耐性。到时候不小心伤了你,还请你不要见怪。”
花仕听罢,有些不太正经的叫道:“姑娘好生绝情,连半丝情分也不讲么?”
应璃道:“等将来你我都下了地府,再来与你讲情分,如何?”
花仕的手却忽然抬起来,以手腕压在应璃的腕上,随后将她重重往后一推,他自己借机逃出了好几歩。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事到如今,与你讲讲其实也没什么。我是沥国的人,混在祈国,不用多说也是要窃取情报。若不是掌握了祁国的诸多信息,你以为凭沥国之力敢进宫攻祁国么?”
“哦?这么说起来,那么祁国人的许多性命,该由你来还咯?”应璃皮笑肉不笑,语气却也没有丝毫的玩笑之意。
花仕低低一笑:“劝姑娘还是先别在本公子的身上花心思了,还是想想怎么与邺国抗衡吧。”言罢,忽然向应璃扔过来一个泥人:“方才那个是苏子陌送你的,已经摔没了,这个是我让那泥匠另制的,你好歹拿回去交差。”言罢,一个飞身,消失在了应璃的面前。
应璃倒也不去追,花仕说得不错,如今沥国为了自保,铁定了不会帮邺国的。此时与其多树个敌人,倒不如多要个看客。
只是,应璃想想,原以为与花仕的友谊是乞丐间的纯友谊,想着本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个真实的伙伴,等这些事情了了,或许还能找花仕过过原本的乞丐的生活。不过现在看起来,这已经算是空想了。
她看了看自己手中泥人,原本那么恨苏子陌,却总是找不到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那么下不去手杀他。遇到辛颜之后,她才寻到了理由。因为太爱,因为太善,更或许正如辛颜所说,她从开始就没有想过寻求回报吧,所以当没有回报之时,也能倘然处之。
她忽然笑了笑,苏子陌本是无心的,自己爱上他,就注定了得不到好的结局。只是她也并不后悔,至少他也曾经与她相处了那样长的一段时间,为她留下了那样美好的一段回忆。她本就不奢求,何况,她也无处奢求了。
一只飞鸟掠过湖面飞起,振翅飞向蓝天。应璃看着它,忽然从指间发出了一枚银针。
飞鸟痛苦的挣扎了两下,随而从空中笔直坠下,落入湖中,然后永远的沉了下去,带着她的所有秘密。
花仕自认对三皇子了如指掌,却也不过是知道他的皮毛,祁国有个苏子陌,邺国有个三皇子,这才会让两国并据如此长久的时间。只不过,很多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三皇子做事太过保守,殊不知赌博赌博,敢赌敢博,才能把握最佳的时机。而世上所有的事情,大概都如小猫钓鱼,轮回不过十三张,当你的机会错失之后,对方的机会便大大的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