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花汐的手指即将碰到苏子陌的银色面具时,他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花汐急忙收回自己的手,眼睛转向了别处,装作若无其事。
苏子陌起身:“姑娘是想看看在下的样子?”
花汐呵呵一笑:“没,只是刚刚公子的面具上有只苍蝇,我帮着赶跑了。”大雪天的,有苍蝇?
苏子陌说:“姑娘没动这心思最好,忘了告诉姑娘,皇帝下的旨是:不管是谁都不得摘下漱清王脸上的面具,违者,斩立决。”
花汐听罢,感觉自己的额上更加的冷汗涔涔了,但却依旧嘴硬:“我才没有那种闲心管你长什么样。额,今日风和日丽,阳光甚好,适合赶路。公子赶紧洗漱洗漱,我在客栈下面等你。”
“姑娘还想逃?”苏子陌的眼神忽的变得尖锐起来,令花汐不敢直视。
花汐干笑了一声:“公子说的哪里话?跟着公子可让花汐衣食无忧,下半辈子荣华富贵,花汐为何要逃?”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不停的打鼓,难道之前她想逃跑的事情被他发现了?
苏子陌笑吟吟的说:“不想便好,不然在下不介意去拿根绳子,和姑娘牢牢栓在一起。到时候在下若是没控制住自己,把姑娘怎么样了,姑娘别怪在下便好。”
花汐闻言不禁紧了紧自己的衣裳,只是昨日滚落山崖,衣服上破了许多小洞,看着颇为狼狈。
苏子陌从包袱里拣出一件白色的长袍,说:“姑娘打算就穿成这样出去?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换上吧。”
花汐拿过衣服就要出去,苏子陌却说:“难道姑娘想在客栈大厅里换衣服?”
花汐一想也对,便转身说:“那你把头转过去,我没叫你,你别转过来。”
苏子陌说:“反正该看的昨日……”见花汐已经捏起拳头咬着牙,随时要冲过来打他了,所以他悠悠然转过身去说:“反正,我也不觉得,一个不用束胸就可以女扮男装的姑娘有什么可看的。”
花汐咬着唇,若不是打不过他,现在必然将他大卸八块,扔到野地里喂狼去。
吵吵闹闹一早上,总算是可以继续赶路了。只是让花汐这样就不动跑的念头,怎么可能?之前见苏子陌救了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对不起他,但是,从他之后的表现来看,这个人,着实没有对不起的必要。
二人正准备离开城镇,却忽然看到一群人急急忙忙的朝着一个方向赶过去。
人的好奇心可以说是一种本能,从生下来开始,人就是靠着好奇心渐渐获得知识,获得满足,有时候也获得了悲剧。
但是,不管最终会获得什么,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去使用自己的好奇心,而此刻,花汐就是这么干的。
她也不顾苏子陌急着赶路的焦灼心情,毅然跟着大部队,朝着街中心跑过去。
苏子陌见拦不住了,便也只能跟了上去。
花汐凭着自己对八卦的一腔热情,拼了老命挤到最前面,但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眉眼清而不俗,红唇皓齿,粗粗一看便是个美人胚子。此刻她被一根拇指粗的草绳绑在祭坛高台之上,脚边整整齐齐的叠放着半米高的木头,旁边一个皮肤黝黑的彪形大汉,手中举着一只燃着烈火的木棍,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花汐扯扯旁边的人问:“这干什么?”
那人指着台上的女子,脸上摆着鄙夷,还有一种看好戏的神态:“村北莫老汉的女儿,未婚先孕,她又不肯说出那个男人是谁,按照族规,应当被火烧死。”
花汐一听,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古时候女子不守妇道被火烧死的,倒是有听过,但是,当她亲临现场,看着乡亲们冷漠的表情,看着台上女子绝望却并不妥协的神情,她忽然觉得很痛心。自古以来,被封建礼教吃掉的人数不胜数,然而,作为同胞,他们却摆出了这样的态度。有时候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所谓的虎狼,而是,愚昧无知,被族规左右的可悲的封建百姓。
花汐说:“这可是一尸两命啊,而且,她是你们的族人,难道你们就忍心这样杀了她?”
那男人冷笑了一声:“这样的女人,简直是丢了我们族人的脸。”话说完,便随着人群一齐高喊:“烧死她,烧死她……”声音仿佛六月的雷声,轰轰作响,将花汐的耳朵震得生疼。
她转头看着苏子陌,眼中微带恳求:“公子,你救救她。”
苏子陌低眼看着眼前的花汐,之前,她倒是从来没有这般低声下气的求过他什么,却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只是,苏子陌毕竟也是封建礼教的人,所以,只见他头一摇:“未婚先孕,是那女子不贞,理应受到这样的惩罚。”
花汐闻言,心中不免腾腾的升起了一团火气,冷笑一声:“为什么未婚先孕,就是女子的不贞?你可有想过,是谁让她怀的孕?你又有想过,是谁将她睡了,却不负责任,还要女子来承受这样的刑?不就是女人被破身之后会少点什么,而你们男人看不出来么,这倒还是我们女人的错了?何况,你们从来就将女子往弱了的方向培养,若当初不是她自愿的,你以为她能反抗得了?世上男人女人,不都是爹生父母养,凭什么你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女子就该被说,好女不嫁二夫?甚至连婚前怀个孕,也要被你们绑上火台活活被火烧死!你不觉得,该死的是那个把她肚子搞大却又不敢承认的猪狗不如的男人么?”
苏子陌倒从未想过花汐会说出这样的话,大抵她是这个世间第一个敢把这些事实挂上嘴的女人吧。他只是浅浅一笑,皮肉不痛不痒:“姑娘一口一个你们,倒是将这矛头指给我了?”
花汐生气的一撇头,大概觉得自己可笑,竟然会去求那个心肠歹毒的王爷。
只是这番争吵,却被那震天的喊声淹没了。花汐看着台上那个女子的脸,看着它从不屈渐渐的转为惨白,毫无血色,而后终于变成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