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错计,蔚蓝晴空,高照红烛染佳期)
长孙千家。
虽然不是长孙府,没有那么大的排场,也没有众多亲朋好友,只是一个看上去非常寒酸的院落,但是氛围却没有落下。院前打扫的打扫,挂红灯笼的挂红灯笼,那叫一个喜气洋洋。四下街坊邻居都带上礼包前来喝喜酒,看热闹。
不过,内院却是一片清冷,和这外院格格不入。
长孙休得勉强坐起身子。这天乃是他儿子的大喜之日,激动之下病情也是有所好转,竟然能下地走路,骇的长孙夫人寸步不离,走一步扶一步。来到长孙千房前,长孙休得敲了敲门,走了进去。看着那穿搭得体的儿子,长孙休得一声叹息:“老了,老了啊。儿子都这么大了。今后这个家,该换个主人喽。千儿啊,为父知道你这些年的不容易,娶了房姑娘后,暂时先歇会儿吧。房姑娘乃是女中豪杰,你可要善待人家啊。”
长孙千听着父亲前一段话,尚还点着头称是,一听到“善待人家”四个字后,脸 “刷”的一变,不禁想到了那还在客栈里住着的冰儿。自己曾经许下的承诺,难道……
长孙休得正高兴着,并未注意到长孙千的神色有所变化。他拍了拍长孙千的肩膀,说道:“去接新娘吧。”
长孙千一颤,旋即说道:“是。”
……
喇叭声响彻整个街道,一位公子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红袍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敲锣打鼓的不计其数,周遭的百姓们无论认识与否都在为这位公子的新婚献上诚挚的祝福。只有那公子的脸上,丝毫没有新婚的喜悦,在骑马的同时不断的向着周围的茶楼上看去,看那样子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人的出现。
所幸一路有惊无险。长孙千到院门下了马,来到花轿前,用着他认为最温和的语气说道:“房姑娘,到了。”
花轿旁一位美貌侍女闻声连忙走过,小声说道:“长孙公子,小姐近日身体抱恙,不如让墨玉来扶小姐吧。”看来这位侍女叫墨玉。
一道大红地毯早已铺在了必经之路上。长孙千带头缓缓走过,心里正天人交战着,全然没有发觉方才侍女话里的问题——房玉英乃是女中豪杰,怎会因为身体抱恙而需要旁人搀扶呢?
长孙千自顾自的走到父母面前,才渐渐回过神来。他转过身去,准备和新娘系上红花带。哪知这一转身,才发现不对劲。新娘呢?
只见那满身红玉金饰的身影正缓缓前行。说缓缓前行,可能还把这位姑娘说快了,那简直就是身体严重残疾行动严重障碍的人才能走出来的速度。仔细看去,这位姑娘戴的头帘特别的厚实,光是看着就有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透过头帘,只能隐约看见是一个头,却完全看不清她的面容。再看整体,这位姑娘似乎因为身体抱恙而略显消瘦,走路有一种弱不禁风之感,两只金莲似是与大地完全相融,完全没有女中豪杰的风采。
长孙千越看越不对劲,他和房姑娘好歹是见过面的,眼下虽说是身体抱恙,但也不至于变化到这种地步了吧?这都能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了!
看出不对劲的并非只有长孙千。坐在一旁的媒人显然熟悉房姑娘的一举一动,连忙站起身来说道:“慢点走!”然后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拿眼睛看着长孙休得。
这一幕不禁让长孙千有些想笑。这位显然不是房玉英的姑娘走的已经很慢了,怎么再慢一点?
长孙休得也是有些疑惑。他看向那个媒人,示意他不用顾虑,继续说。
媒人小心翼翼的说道:“长孙大人,这……这位姑娘绝不是房小姐……”
长孙夫人不禁吃了一惊,连忙看向长孙休得。她急的并不是自家媳妇为什么被掉包或冒充了,而是在担心长孙休得会因此着急愤怒,从而旧病复发。
还好,长孙休得只是轻轻咳了一下,便恢复了正常。他站起身来,说道:“姑娘,你是何人,为什么要冒充她人?”
只见那个“房小姐”突然掀开了头帘,轻笑一声,方才的少女莲步也不见了。一阵香风掠过,这姑娘展开身法,身影快如闪电般向长孙休得奔去。长孙千一惊,处于本能的拔出瞬华,剑锋斜指,朝这身影的百会穴刺去。
这身影似是料到了长孙千的出手,影子晃动间,已是辗转腾挪了两次,这才闪开了这凌厉的攻势。长孙千也是回过神来,瞬华入鞘,向这身影施了一礼:“抱歉了,姑娘。”
那身影此时才渐渐稳定了下来,看向长孙千道:“公子不必如此,是奴婢失礼在先。该说抱歉的应该是奴婢。”说完也是一礼:“心雪,小姐的贴身侍卫之一。”
“长孙千。”
周围的宾客们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心雪轻轻一笑,朝长孙休得行了个礼,说道:“长孙大人,我是小姐的贴身侍卫,今日替小姐前来送一封信给大人。之前冒充小姐的新娘身份实属无奈之举,望大人谅解。”说完,将笼在袖中的信递了上去。心中暗暗想到:这么久了,小姐应该找到那位公子了吧。
长孙休得心下一惊,颤抖着双手打开了信,信的内容如下:
长孙大人好,晚辈是房玉英。先在此说声抱歉,此事是父亲帮我应下的,怎奈我已有挚爱,不能做此新娘,望大人成全。此番我令侍女坐于轿中实属无奈之举,早闻长孙公子乃是少年豪杰,可我与他有缘无分。我愿和公子成为朋友,若是他有难解之局,我会尽力相助。
长孙休得轻叹一声,说道:“是我失算了,没有问过这房姑娘的意见。这门亲事……”还没等他说完,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人,似乎是个小厮,一边飞快的跑着一边喊道:“长孙大人,长孙大人……”
长孙休得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小厮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简单的粗布衣服,衣服上还残留着些许黑灰。小厮左手紧攥着一封书信,右手伸出擦去额角的汗水,看这样子感情是个烧煤炭的。
“扑通”一声,这小厮跪在长孙休得的面前,大口喘着气。长孙夫人连忙说道:“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先坐下喝口水吧。”
小厮看了看周围,见房小姐的贴身丫鬟都站在一旁,明白这事长孙大人已经知道了。他连忙看向长孙休得,说道:“长孙大人,我是房大人的一个烧火小厮。二夫人今早在收拾小姐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一封书信,信是房小姐写的,上面说自己已有挚爱,不愿嫁给长孙公子,并离家出走,还说让心雪替她上了花轿……这,大人应该都知道了吧?房大人看到这些勃然大怒,而小姐又失踪了,思前想后只有退婚,不得耽搁了令公子。因为小的跑的快,所以让小的前来将这封书信交给大人,还望大人不要计较。”
长孙休得接过书信,略微扫了几眼,已是明白。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说道:“此事老夫说了不算,得问问千儿的意见。”说罢,把目光转向长孙千。长孙千还沉浸在房玉英悔婚这件事上没缓过神来,闻言身体一震,说道:“孩儿对此事并无异议。”
长孙休得略带深意的看了长孙千一眼,说道:“好吧,既然千儿没有异议,那么退婚一事,我答应了。稍后我便修书一封,与房大人讲明。你们先退下吧。”
“是。”众人说道。
长孙夫人轻轻拉住长孙休得,小声说道:“千儿似乎有些不对劲吧,房姑娘乃是女中豪杰,千儿理应喜欢,不过眼下他却没有露出一丝不耐和惋惜,反倒是有些兴奋,这……”
长孙休得说道:“呵呵,千儿看来也不是很喜欢这门亲事啊,或许他早已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吧。经过此事,我想这方面还是由他自己决定吧,我们只是提些合理的建议。咳,这亲事也是我考虑欠周啊。”
说到这,他将长孙千叫到面前,说道:“千儿啊,为父倒有些越俎代庖了,日后你若是有心仪的姑娘,我们不反对,但要记得带回来让我们瞧瞧。”
长孙千喜出望外,说道:“谢谢爹!孩儿一定带回来给你们看看!”说道这,他脸突然一红,小声说道:“要不,我现在就带回来?”
长孙休得假装勃然大怒:“好个臭小子,这边在当新郎,那边还藏了一个,你……”
长孙夫人听了也是一愣,旋即解围道:“千儿看来也不愿做这个新郎呢,你看看,都是你害的,非要去求亲,现在出了问题就怪孩子。走,千儿,我们不理他。”
长孙休得看着那娘俩离去的身影,不禁摸摸脑袋,说道:“话说当初不是你非要去结的这门亲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