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只是本宫有些累了,想回宫休息,本宫先告辞了。”言罢,已经起身离去,行走中的身影有些失魂,嘴中喃喃道,她回来了,她来找我了,她回来了,她来找我了。
苏樱染看着渝凌薇的背影,闪过冷笑,眸中掠过一道寒光,凡是会阻碍她登上后位的人,她都会逐一铲除。
欧阳皓还未踏进殿门,他的嗓音便已经传进了养心殿,“皇兄,边境传来密函。”进殿,遥遥望来便第一眼望见皇兄持奏折的手,手白如玉,宽大的袖袍覆着杂绣金线,犹显得手背的白。
“哦?”欧阳玄月将手中的奏折放到一旁,露出了他那狭长的眼眸,眸光似黑夜里指引的星光那般明亮,接过欧阳皓手中的密函,一目十行。
抬起头,一双宝石一般的眼眸,微微眯了一眯,启唇,“天影,宣白将军和岳将军进宫。”面色有冷沉。
“皇兄,发生什么事了,是不好的事吗?”欧阳皓见状,凝眉问道。
闻声,将视线移到了欧阳皓身上,明澈的眼眸如波澜不兴的黑海,“赫兰国和青翼国都已经改变了他们的军事部署,双方的部分军队借着演练之名,朝天祈边境逼近。”
“什么?他们是准备进攻天祈吗?”欧阳皓眉峰微微一蹙,眸光似鸷鸟一般锐利,又似秋天的雾一般蓝。
“嗯,朕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欧阳玄月眼眸中闪耀着睿智的光辉,又敏锐,又细致,让你几乎错以为他有仙法。
“这么说来,这场战争已经无法避免了是吗?”欧阳皓邃然的眼眸流转着黑宝石一般幽深的光泽,“可是皇兄,以一敌二乃是兵家大忌。”
倘若赫兰与胤青翼同时进攻天祈,天祈可是面临两面夹击的困境。
“皇上,白将军和岳将军来了。”武天影从殿门外走来,颔首复命。
微微扬头示意让白傲天和岳阳进来,如墨研般的眼眸弥漫着从心中荡漾出来的了然,“所以我们必须采取一攻一守的计策,想是这鲜卑灭国一事刺激了赫兰和青翼,让他们心生不安,从而想先下手为强,这一仗可是没那么容易对付的。”
“不,末将认为这一战,皇上一定会赢。”殿门口同时行来两个强壮有力的人,且身形挺拔笔挺如松,缓步进入殿中,步伐稳健,而这道嗓音则是来自白傲天身旁的岳将军所有。
“末将也认为皇上会赢,四年前鲜卑犯我边境,后来被打的全军覆灭,皇后娘娘开仓救济边境的难民及被连累的鲜卑子民,如今鲜卑被灭,鲜卑百姓被皇上接进天祈,待他们如同对待天祈的子民一般,民心可是在皇上这边的,从古至今,得民心者得天下,所以微臣认为这场战争一定会赢,这天下也注定是皇上的。”说着,白傲天已来到了殿中。
听言,欧阳玄月并未作答,一双狭长的利眸扫向行来的白将军和岳将军,凝眸望去如海晏河澄,流转时如空中飞行的星光。
“依末将的分析,这赫兰和青翼怕是在试探皇上,亦是想给皇上压力。”岳阳站在殿中央,微微鞠躬,颔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岳将军分析的有道理,可若是他们一旦知道他们压不住朕,可是会转试探为正面进攻!”欧阳玄月发束白玉冠,身着紫金宽锦袍,腰围明黄色织锦腰带,若美玉雕成的俊脸上带着一抹清冷而闲适的浅笑,就这么意态悠闲的迈下石阶而来。
“那就应战好了,况且我这个大将军也不是吃素的。”白傲天拍了拍胸脯,刚韧有力,他的一生就是为了天祈而战,为了皇上而战,为了过世的萧贵妃而战,为了魏王而战。
“白将军可知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打起仗来,我方可是两面受敌,二位将军有何方法可以解决这个难题。”白傲天及欧阳皓专注的看着欧阳玄月,只觉得皇上随随意意的言行间,却说不尽的优雅贵气,令人看着便觉赏心悦目,而不忍也不敢打扰他。
音落,白傲天瞬间回神,与岳阳相视一眼后,答,“末将及岳将军的想法与皇上一样,便是一攻一守。”
“不妨说说看。”欧阳皓将视线移到了白傲天和岳阳身上,询问。
闻言,岳阳抬起眼眸,看向欧阳玄月和欧阳皓,答, “对赫兰国严防死守,阻其锋芒,而青翼国皇帝昏庸无道,民心流失大半,对其攻,大有胜算,争取时日,可将青翼一举歼灭。”话语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嗯,可问题是这守能不能守住,攻又能不能见效,那赫兰和胤天可都是矫勇善战的国家,况且此时动手可不利于我们,我们的军队不久前又经历了一场大战,此时的准备还不够充分,我们需要些时日,让士兵养精蓄锐,在一举反击出击。”
欧阳玄月墨黑色的、玻璃似的墨瞳洒醉似地流转又流转,仿佛一闪即逝的烟花,发出使人不可抗拒的魅力。
“皇上怕是过于看重他们了。”白傲天不以为然。
“不,朕收到密函,这赫兰和青翼的力量可是不容小觑,青翼虽失去民心,可先前由楚少陵带出的士兵实力很强,乃是我们的劲敌,所以此时若是开战只怕是势均力敌。”侧身而立的身姿修长清明,面上流露出的神情清高傲然,一句话,带着凝重却也轻巧。
宇文明住的南厢房内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书籍,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案桌前,宇文明将手中的信放在了桌上,“该死,父皇怎么还是出兵了,父皇究竟是从哪听到的消息说我成为天祈的人质了,欧阳玄月又何时说过要让赫兰成为天祈的附属国了。”
“王爷,发生什么事了?主公信上都说什么了?”偌大的厢房,另一道男声响起。
“那个老匹夫说要把本王从天祈解救出来,要让欧阳玄月打消让赫兰成为天祈附属国的念想。”他就不明白了,父皇这个消息是从哪得到的,他与父皇暗中通过几次信,得知了这个消息,便连忙澄清这件事,让父皇不要出兵,没想到最后还是出兵了。
“王爷为何不让主公开战,这场战争若是赢了,王爷便是皇帝,这江山便会有一个新的开始。”那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不明的询问,话语中透着疑惑,看其装扮,便知是暗卫,细看之下,原是杜衡。
“不,本王无意与皇位,本王也不想看到欧阳玄月失去江山,就算本王当了皇帝,江山也不会比现在好,虽说本王仁心不差,但运兵遣将,博大审慎都不及欧阳玄月,他是本王见过的最睿智的人,宛山之战足以说明一切。”
话语间,只见宇文明缓缓起身,行至案桌旁的漏窗,侧身而立,抬眸望着湛蓝的太空。
“王爷谦虚了,属下认为王爷也很睿智。”杜衡自是不希望自己的主子这般自毁,连忙辩解。
宇文明浅浅一笑,转身看向该侍卫,“本王大睿智没有,小睿智还是有点儿的。”
“那现在的情形,王爷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劝父皇退兵。”宇文明望向窗外,侧身而立,英俊容貌依然掩饰不住,脸部的线条利落俊美,凌利的五官几乎无懈可击。
承娴宫,一袭靛蓝色宫装的渝凌薇端坐在梳妆台前,雅致的玉颜上常画着较浓的梅花妆,却依旧掩盖不住她有些病态的苍白,原本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此时也显得无神、还参夹着一丝恐慌。
“如妃娘娘到。”话音一落,便见一个身着浅绿色的女子款款行来,姣好的面容画着淡淡的清水妆,清水妆!信息入脑,渝凌薇猛地站起身,有些站不稳脚步的后退一步,思绪回到过去。
“哇,姐姐真漂亮,这清水妆画在姐姐脸上,显得姐姐如谪仙一般,姐姐,我也要画,你帮我画嘛。”妙龄少女扯着梳妆台前的另一个妙龄女子,
“好,好,姐姐帮薇儿画,来。”说着,起身拉过那个妙龄少女,执起眉笔、胭脂帮那个妙龄少女画了起来。
那个妙龄少女看着自己面容上的清水妆,又看了眼另一个妙龄少女的清水妆,挫败的开口,“这清水妆还是在姐姐面容上好看,姐姐真的好漂亮。”
转念间,如妃的嗓音响起,“妹妹听闻姐姐病了,便特地做了银耳红枣粥给姐姐,喝了银耳红枣粥,相信姐姐的病情很快就会好的。”
望着如妃身边的侍女端来银耳红枣粥徐步进来,渝凌薇眸光骤然变得犀然,一双水眸微微放大盛着无边的恐惧,唇齿也微微有些打颤。
“妹妹这......”伸手指向侍女手中的银耳红枣粥。
“哦,这银耳红枣粥也是上次妹妹与姐姐说的那名女子教妹妹做的,她说生病的人最适合喝这银耳红枣粥,来,姐姐尝尝看。”面上潺潺笑意似要融入轻和的微风,抬眼对上丽妃若朗星一般的秀眸,笑言。
“不!我不吃。”话语一出,自知反应过激,在丽妃投来疑惑眼神之际,连忙扯出一丝笑颜,“姐姐的意思是,妹妹先放着,等过会儿姐姐在吃。”
轻抬螓首,眼光犀利而温和,两种截然不同之色竟与一体,却是丝毫不失其意,“姐姐记得要趁热吃,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妹妹告退。”稍稍屈膝后转身离去。
待苏樱染一走,渝凌薇软瘫在了地上,看着桌上的那碗银耳红枣粥,半凝的眸透着明显的恐惧,过去的一幕蓦然涌上脑海。
偌大的后院中,鲜花布满一片,成群的蝶儿时聚时散,绚丽多彩的翅膀在阳光映照下仿佛极美的绸缎。
两个妙龄少女执着羽扇扑着蝴蝶,一个妙龄少女忽得一脚踩空,直直跌入荷花塘中,拼命的拍打着水面,呼救,“姐姐救命,救命。”
“妹妹!”另一个妙龄少女闻声,转了过来,见状,连忙跳入荷花塘将水中的妙龄少女救上岸。
闺房中,被救上来的妙龄女子裹着杯子瑟瑟发抖,望着推门而进的另一个妙龄女子,“姐姐,谢谢你。”
“傻妹妹,跟姐姐还道什么谢。”舀起一勺,递到了妙龄女子的嘴边,“来,尝尝姐姐做的银耳红枣粥,这粥可补外又可调内。”
思绪回笼,渝凌薇踉跄的起身,伸手挥掉桌上的那碗银耳红枣粥,眼泪一粒一粒地从眼眶里掉落出来,不愿去擦,也不愿停止哭泣,那落下的泪珠似带着某种黑暗嘲讽的气息冲她微笑。
空无一人的御书房内,只有欧阳玄月一人在案桌前批阅奏折,只见他莫名开口,“数月前,朕让你们办的那件事,反响如何?”他狭长的眼眸有时候温和如春,流露着种丰富的通达人情的理解力,有时却又变得冷酷,发出闪电似的光芒。
月麟天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拱手回了一句,“回皇上,起初效果不佳,但后来反响很好,相信不久,即使这个秘密公诸于世,也不会对皇后娘娘造成危险。”
“很好,这件事一定要做好。”微掀眼睑,睫毛密而黑,在睫毛底下的那一对双眸,集结着所有的冷然、睿智和智慈。
他说过,他要让琳儿的另一重身份得到百姓的认可与崇敬。
“玄月,你整天都埋在这些奏折堆里,不累吗?休息一下,喝喝我专门为你泡的花茶。”上官叶琳端着案盘从殿门口缓缓迈进,一袭浅紫色宫装,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步履轻盈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
闻言,抬眸看向上官叶琳,薄唇轻启,“赫兰与青翼已经愈加向天祈逼近,现下这种情况可容不得我休息。”他那清澈、一乱春水般的眼眸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心。
“那你想到用什么方法解决了吗?”将手中的案盘望桌上一放,转身坐在了欧阳玄月的腿上,托起桌上的白瓷碗递给了欧阳玄月。
洁白如玉的晶指接过上官叶琳手中的瓷碗,道:“我打算将全部兵力倾入东部,反攻胤天,根据人的心理,青翼皇上见天祈浩大架势都指向青翼,便会认为赫兰已向天祈臣服,到时,我方想要赢取这场战争便易如反掌,而后便可调转兵力与赫兰继续做周旋。”
言罢,在上官叶琳的瞩视下,将白瓷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垂眸回视着她,她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闪着巨大的光芒,眼角微微上扬,证明她此时的心情极佳。
正在此时,殿门外传来一声呼喊,“玄儿。”似乎带着什么难以言明的情绪,随后便见太后行了过来。
“母后,发生什么事了吗?”欧阳玄月抬眸,疑惑的眸光看向太后,看母后隐隐有些紧张,便不明的询问。
太后看着欧阳玄月将茶盏放下,看向她的眸光带着疑惑,便低眉扯出一笑,“没事,只是听说玄儿最近很忙,也要多注意身子才是,母后过来只是想提醒一下玄儿。”扫了眼桌上的一推奏折,复言,“母后就不打扰玄儿处理正事了,先行回宫了。”言罢,便转身离去,眸光稍稍沉了一沉。
上官叶琳看着太后离去的背影,隐隐觉得太后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后想起正事,便收回视线,看向欧阳玄月,将刚才的话题继续进行下去。
“玄月,作战的原则是能使敌人举国降服是上策,用武力击破敌国就次一等,使敌人全军降服是上策,击败敌军就次一等,使敌人全国降服是上策,击破别国就次一等。”
抬眸望向欧阳玄月,继言,“使敌人全卒降服是上策,击破敌卒就次一等,使敌人全伍降服是上策,击破敌伍就次一等,所以,百战百胜,算不上是最高明的,不通过交战就降服全体敌人,才是最高明的。”
“以琳儿的意思是......”欧阳玄月的眸光很有梢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如同星光一般尖锐又锋利,似乎已经知道了她要说的答案。
“我军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此时硬拼不利于我们,所以我们要凭借谋略取得胜利,其次就是用外交战胜敌人,再次是用武力击败敌军,最下之策便是反攻。”上官叶琳明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像映着明媚阳光的两池春水,闪耀着博大渊深。
“嗯,反攻,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制造大盾牌和四轮车,准备出击迎敌的所有器具,起码得三个月,准备堆筑守城的土山,起码又得三个月,如果将领难以拟制焦躁情绪,命令士兵像蚂蚁一样拼命反攻,尽管士兵死伤三分之一,而敌军却依然没有退兵,这就是反攻带来的灾难,也是我所担心的。”
欧阳玄月也知道反攻的个中厉害,如果不想引起这些灾难,那便只有一个方法...
“所以玄月,善用兵者,是不通过打仗就使敌人屈服,不通过反攻就使敌军投降,摧毁敌国不需长期作战,一定要用‘全胜’的策略争胜于天下,从而既不使国力兵力受挫,又获得了全面胜利的利益,这就是谋攻的方法。”
上官叶琳那双星眸,时而如同白昼闪烁着精光,充满睿谋,时而如黑夜,被睫毛半遮着,深邃而幽然。
只见欧阳玄月幽深的墨瞳稍稍缩紧,是的,想要不引起这场灾难,那么只有通过谈判的方法。
“嗯,即是如此,那么这件事就应由我亲自去做,这样才能达到我们所要的效果。”拥着上官叶琳的手游移到了她的后被,摩挲着她的发丝,将头袛在她的颈间。
“不,这件事由我来做,谈判,是我最拿手的,况且宇文明还在天祈,他是我们最有力的筹码。”上官叶琳断然拒绝,给出一句,一头长的出奇的头发用紫色和白色相间的丝带绾出了一个略有些繁杂的发式,随着转头,发丝微微随风拂动。
南厢房内,宇文明对着天空望去,明亮的眸子,让阳光也顿时失色,随后缓缓收回眸光,将手中的数封信递给了杜衡,道:“你把这些信都送出去。”
杜衡接过信,看了眼,道:“王爷,这些大臣在朝中可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主公真的会同意退兵吗?”
“不管怎么样,父皇最看重的始终是我,况且我也是父皇内定的皇位继承人,多少都有些势力,至少在赫兰,没人敢小觑我,如果我反对开战,相信会有不少人站出来支持我,军心倘若不齐,这个战也不好打,想必那个老匹夫也知道这点。”
紫色金丝锦袍垂到脚环,服帖在背后的墨发参夹着几缕暗红色发丝,为宇文明增添不同的美感,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深渊的色泽。
“主公并不是个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
“在天祈的这些时日,让我很清楚的明白天祈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也清楚这个战一旦开打,我方的胜算并不大,况且也占不到任何便宜,这也是我不同意开战的原因。”宇文明深色的眼眸没有光彩,没有表情,有时射出一道黯淡的阴沉的精光,转眼即逝。
“王爷高明,属下立即将信送往各大臣家中。”言罢,杜衡已不见了踪影。
缓缓落座,敛去眸中的所有精光,展露出无奈,叶琳,你可知道我不让父皇开战的真正原因吗?只因担心两国一旦开战,青翼国再横插一脚,欧阳玄月势必要亲临战场,到时独自一人的你如何在险恶的后宫生存,我不想你为交战这件事烦恼,也不想让你的天下受到任何伤害。
静海宫,一切景物如前,刘太后静静的端坐在高台之上,优雅的品着手中的香茗,而下方坐着的上官叶琳亦未开口,同样也是无比淡然的品着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