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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女人的磨难

括奇子爵因为病痛折磨,已经很久不曾睡过一个好觉了。连带着,从子爵夫人到城堡里的仆人们,上上下下的也都给折腾得够呛。

看着自家主人如此安眠,子爵夫人大感神异,对法比安更是恭敬。

法比安走出子爵的卧室,看见女主人绞着手,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

“女士是有什么事情吗?”

贵为领地的女主人,子爵夫人平常也操持着诸多事务。但这已经不是几百年前,贵妇们还能自己经营产业,甚至领兵打仗的时代了。如今贵族家庭的主妇们,只得纷纷拿头巾把自己给裹个严实,省的露出多余的皮肤,被人斥责是“放荡”、“淫邪”、“热衷于诱惑和肉*”,玷污了自己的贞洁,更堕了家族的好名声。更勿论她这个小小的穷子爵家的夫人。她自己的家族也同样不过是个乡下小贵族,否则也不会嫁到这里来。所以对上法比安这样惹眼的“伟大之人”,她有心求告但是却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教会向来声称“女人是低下的”。那圣母虽然被视为例外,但她原本就被传说是个贞洁之身,是真理之主在人间的代言。传说中当圣女与白色的圣牛传下福音之后,真理之主为了考验他的信徒,剔除那些伪信者,便降下了饥荒。在一片混乱与恐慌之中,一个村妇蛊惑着众人居然把那神圣的大白牛杀来吃掉了。圣女也被人乱石打死,却在三天后和白牛一起复活,又从圣山上回到了真理之主的所在。从此真理之主便再也不肯垂青凡人。惊惧交加的人们把那妇人绑在火刑架上烧死,希望借此赎罪换得真理之主的原谅。之后几百年,这故事被各地的人们添油加醋地越来越玄乎,整出了无数个版本。有说她在火刑架上狂笑的,或者对着人们吐唾沫破口大骂下诅咒的。更有的干脆就说那原本就是个巫婆的。最后是教会给出了一个官方版本,说那是恶魔的化身,借着女子的形态在凡人中挑拨离间,散播灾祸。她的口中淌出的全是谎言与毒液,人们用长矛刺穿她的身体,结果她的*宫里却涌出了无数毒蛇。

总之,凡人身上的一切不幸,皆归于当初祖先们弑杀圣牛引发的“原罪”,而女人便是这一切的祸根。所以她们只能老老实实地完成自己繁育后代的本职,不可多嘴多舌。生育的痛苦和定期的经血便是真理之主降下的惩罚,也提醒人们不要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的孽债。

这些鬼话如今的法比安当然是完全不信了的,但是他无法改变世俗的成见,更无力去扭转那些已然几百年了的风俗。他只能挂着平静的表情,等着子爵夫人自己鼓足勇气。既然想来求他,想必是有什么事情的。

有法比安的无声鼓舞,子爵夫人终于是战胜了那些疑虑,“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阁下,好心、善良的法比安阁下,请您救救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安娜贝尔吧。”说着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了,死死抓着法比安的裤脚,却也只敢轻声啜泣。

尊贵如子爵夫人,也一样是个会为了子女跪地哀求的母亲。

法比安当然不会拒绝,便把子爵夫人搀扶起来,请她带路。

子爵夫人满脸的惊讶和感激,两把擦干了眼泪,屏退了仆人,自己掌着灯把他和胡安往楼上引,一边还给他说明。

安娜贝尔是子爵的独女。虽然子爵在外面有一堆情人,生了些私生子,但非婚生子得不到法理承认,都是没有继承权的。她自己肚皮不争气,前面也生过几个孩子,却都早早夭折了,唯独这个女儿一直活到了现在,眼看快成年了。《通法大典》对女性的继承权问题在贵族们中间吵了好几百年了,也没少流过血,因为有着类似情况的家族可实在是太多了。虽然大概是无法继承领土,但是能保留下家族的名号也是好的。所以子爵虽然因为没有继承人一直发愁,也没少对她发脾气,但唯独对这个女儿反倒是格外珍视。万一哪天被哪个有实力的家族看上,哪怕是贪图他这点领土,就把继承权这事给敲定了呢?

于是子爵便把那安娜贝尔给锁在高高的阁楼里,生怕给磕了碰了,或是受到下贱的平民们的蛊惑,生出什么奇怪的想法来。可这孩子打小就身体不好,动不动就心慌气短,时常感到头痛恶心,呕吐和腹泻更是不必说,后来还会突然休克。有时躺几天能好些,可没几日便又会发作,而且越来越严重了,眼看着一天天地消瘦下去。

子爵夫人一边说,一边还忍不住抹眼泪。医师们也没少请来看,可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的说是给闷坏了,当场就被子爵叫人给打了出去。笑话,括奇家再怎么说也是个子爵,肯让个大男人进闺房给她治病已经是迫不得已了,居然还敢说三道四的?剩下的那些就更是没有办法。他们说大概是黑胆汁太多,于是咕嘟嘟几大罐热水灌下去,反倒是吐得更厉害了。

说话间,安娜贝尔的房间便到了。还在门口,法比安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他看了看室内的陈设,便有了些猜测。上前去把那纱帐给撩开了仔细查看。这本来是非分之举,但是子爵夫人本已绝望,又是法比安这样的“圣人”,她便完全没有出声,只是瞪大着眼睛跟胡安守在门口静静等候。

那少女躺在大床上,小小的。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不成人形。肤色一片青黑。人在昏睡,但睫毛抖个不停,大概又是难受做噩梦了。法比安扒开她的眼皮和唇看了看,又看了看她的指甲,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括奇子爵确实是对这个女儿宝贝得很。小小年纪便买了些化妆品给她打扮。屋子里的味道就是那些妆粉散发出来的。可那些妆粉为了能固着上色,少不得掺了些铅粉之类有毒的玩意。见天的给刷满全身,不中毒那才是稀奇得很。成年的女子给涂个几年尚且是一身的毛病,她一个小孩子,又被闷在这小小的阁楼里终日不见阳光,哪受得住这个。安娜贝尔脸色惨白,恐怕一开始子爵还当是什么好事,愈发上心,还给整了些猫尿之类的玩意做的脱发剂,好让她的额头大大地露出来。这么一番折腾,别的不说,光是牙龈出血牙齿松脱,就没法好好吃东西。好在好歹是贵族家庭,被人悉心照料着还吊着一口气。年纪又太小还没给整上些束腰胸衣之类的玩意,否则怕是早就去见了真理之主了。

这般情况,寻常的医术其实是无能为力的。好在法比安还有巫术可用。他问子爵夫人要来些木炭和硫磺,又让胡安把袋子里的银制小刀递给他。他小心地割开少女的手指,把木炭放在开口处,默默催动法术,把那些毒素给析出来。

子爵夫人看着他那个样子,不还是放血吗?安娜贝尔的身体那么弱怎么经得起这样折腾。但看他一番忙前忙后,又是“祷告”的,好像又跟寻常的那些放血的医师不太一样。便当作“圣人”的神迹,把忐忑含在嗓子眼里,按捺下那份焦急不安,跪在地上默默祈祷。反正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胡安见屋里俩人都在跪地祈祷的样子,也自觉跪下跟着祈祷起来。他倒是迷信主人的神通的。

安娜贝尔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法比安的治疗也不敢做得太急,于是一直给折腾到后半夜,少女“嗯”地一声终于是有了点反应。子爵夫人满脸的欣喜,见法比安也起了身,赶紧上前查看。虽然还在昏睡,但脸色是明显好看多了。一高兴,眼泪又流了下来。她亲吻了一下女儿的额头,给她掖好被子,转过身就想亲吻法比安的手。

她这反应倒完全在预料之中。法比安止住了子爵夫人,告诉她安娜贝尔是“受了邪气的浸染”,经他祈祷虽然好了许多,但明天还要继续治疗,之后要静养几天才能见好。并让她准备些羊奶、鸡汤之类清淡的流食,安娜贝尔的脾胃受了损,暂时只能吃这些东西。

子爵夫人激动又拘谨地行了个礼,便出去吩咐人准备东西,并请他们主仆二人去客房休息。

法比安看着安娜贝尔那又大又华丽的梳妆台,暗暗摇了摇头。他很难找出个恰当的理由让子爵停止给女儿下毒。虽然暂时能治一治,但是过几年只怕还是会……而且少女内脏受创严重,能再活几年都是个未知数,生育什么的就更是别想了。自己能做的,不过是寥尽人事罢了。

这实在是无可奈何。

抛开教义不说,世人也普遍把女人视为生育的工具的。于家族,她们不过是财产。

人们认为脸是人的中心,本应是完美神圣的样子。而毛发使人联想到男人那粗野的大腿。于是女人的脸上便完全没有毛发最好。不仅要脱发露出宽大饱满的额头,眉毛要刮掉,甚至连睫毛也要拔了。那些天生浓眉或带须的女子,便少不得被人视作与野兽通奸的产物,背上巫婆的骂名。或者沉河,或者乱石打死,又或者上火刑架、绞架去。

因为白色是神圣的颜色,于是女人便要把自己弄得通体雪白。富裕的家庭不仅会买来各种化妆品,还要把她们锁在屋子里终日不见阳光,靠着挨饿,甚至是放血来使面色更加苍白。农妇们那相对健康的肤色反而是被视作了贫贱的象征。可太过苍白终究是不太健康,人们也是知道的,于是又要拿棉线把脸蛋子给弹红。

丰臀细腰意味着好生养,贵妇们又死命地把腰腹给套上了让人喘不上气的束腰胸衣,并以此为美。顺便把乳房也给抬挤起来。久而久之那裙子下的身体都已经变形,更有甚者连肋骨都给挤断了。为此还发明了裙架,好凸显那浮夸的身材。

即便农家的女子没有那个条件去遭贵族的这份罪,可她们也不过是父兄们交换来财富的商品。连番的战争、疾病和饥饿,男人们死得快,她们便要带着继承来的那点财产一次次嫁做人妇。女人们仅有的一点自主的权力,不过是等当了寡妇,方能支配点财产。可这也是求之不得的。领主们鼓励生育,教会鼓励婚姻。于是那些倔强的寡妇们便少不得被人背后指指点点的,一个不留神就又成了巫婆。

还想保有一点自由的妇人们只能琢磨着攒些钱,好进女修院。女修院本是清修之地,自然不能容留世俗的财产。于是有些男子仗着是其妻子的监护人,直接把人莫名其妙地就给塞了进去。所以对许多人来说,女修院其实也是监狱和疯人院的代名词。

好在生活虽然严苛,但女修院毕竟不是领主们的黑牢,尚能图个清静。反正对穷人来说在外边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说不得女修院里的条件还能好上一些。可女修院就那么些,想进去清修的人太多。女修院日常维持也需要许多开销,这进门的奉献便水涨船高,还要对出身做些严格的审查。有些女修院干脆只针对贵族开放。贵族家庭把他们的女眷塞进修道院里,打的些什么蝇营狗苟争权夺利的算盘姑且不去管他。

但女修院也并非真的就是什么清静之地了。

对那些高级的教士们来说,原本应该远离世俗静心清修的女修院,却成了他们声色犬马的场所,还会邀约些与他们相好的贵族来做些交易,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

反正都是为真理之主服务的,怎么个服务不是服务呢?

教士们本有戒律不能婚姻,虽然大家都知道其实不少人几乎公开地养着些情妇,还生下不少私生子。但只要没有打破那神圣的约定,就权当看不见了。于是教士们充分发挥了自己作为凡人的那一面。白天对着圣像祈祷,晚上在做什么就不好说了。也有一些女修院底气足,能够死扛到底的,但毕竟只是少数。

提莫西说世人皆苦。可这女人的苦,又要多了无数。

法比安难得认真祈祷一番,希望安娜贝尔能少受些苦。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少女,那张苍白憔悴的面孔,赶紧离开了这气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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