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用过早膳,萧离一行人便整装待发。
两国交战,城镇出入便查的格外严格,他们改装之后,加入了金陵李家的商队,借着商队的掩护去往齐国。
由于萧离的身份不能暴露,因此由萧离手下的一名文官周元山扮作他们的管事,萧离和萧月扮成了普通的不曾出过家门不谙世事的公子小姐,其他人则扮作家仆,打着去北方探亲的名义。
李家在赵国也算是大家族,世代行商,主要经营丝绸、皮毛、药材,此番去齐国便是将南边的丝绸销往北方,同时购置北方的皮毛和药材。
商队的领头人乃是李家长房嫡子,行三,名李天朗,二十五六的年纪,曾经受过萧离手下一名武官的恩惠,此次拿着信物找到他,李天朗二话没说便答应帮忙,为人颇豪爽。
外面的事务都由周元山打理,萧月和萧离坐在一辆马车上,听萧离回忆她以前的事情。原来这前主因为先天体弱,从小便身体不好,几次差点夭折,后来隐山门主隐君入宫做客,见到萧月颇为喜欢,便收其为徒,同时为她调养身体。
她八岁上山,每年只回宫三四次,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隐山度过,齐皇与齐皇后虽然想念,但见其身体越来越好,便只好忍痛让她继续留在山上。
直到今年年初的时候,萧月遵照隐山的规矩下山历练,谁知一下山便听说了太子离带兵对战赵国的消息,萧月想都没想便去了战场。
后面的,便是萧月知道的了。
萧月认真的听着,心里暗想谁能知道这一下山竟是连小命都搭上了呢?
不过,她既然已经占了这个身体,还找回了亲人,得到原不属于自己的温暖,她就会替这个身体,尽到该尽的义务。
辘轳声中,马车出了金陵城,萧月掀起车帘向后望去,金陵的城墙越来越远,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也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来到这里。
也是他们运气好,顺利出了金陵,若是再晚上一天,金陵城就会城门紧闭,全城戒严,进不去也出不得了。
汀霜院内,因为萧月的忽然不见,大家纷纷猜测,锦墨以及另外几个中秋留守的人,面对兰香的疑问也是一头雾水,明明中秋的晚上还在这和她们一起喝酒看月亮、唱歌来着,怎么第二天就不见人影了呢?
谁也弄不清楚离月到底是十五日晚上不见的还是十六日不见的,世子也不在,兰香叮嘱了众人,暂时不许声张,只让人私下里寻找,自己进了萧月和小扇住的屋子。
小扇中秋回家的时候,她母亲托人给她说了一门亲,是靖王府外面铺子的一个管事,条件不错,就是年纪大了点,比她足足大了十多岁,小扇不想答应,被她母亲骂了一顿,因此回来这一整天都有些神思不属的。
此时正在屋子里心烦意乱的整理窗前桌子上的东西,见到兰香进来也没注意,直到兰香推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连忙让兰香坐下,去给兰香倒水喝。
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拿着茶壶一倒,竟一下子倒多了,水溢出来流到桌子上,小扇慌忙将茶壶放到一边,用帕子去擦桌子上的水,谁知忙乱之下一抬胳膊,又将桌子上的茶壶碰倒,里面的水全部流出来,浸湿了桌子。
“哎哟,”小扇惊呼一声,水太热,被烫到了手指,兰香哭笑不得的拿起抹布擦桌子上的水,嗔道:“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倒个水也能弄出这么大动静。”
小扇不好意思的笑笑,见水都将桌子上的东西湿了,忙将东西拿下来放到一边,待拿起萧月的梳妆盒时,只见下面压着一封看上去像信的东西,可惜纸全部被热水浸透,上面的墨水都被晕开,根本看不清写的什么字。
“这可怎么办,”小扇一脸愁苦的拿着那封信,“这是离月的信吧,这下可看不成了,她回来该怪我了。”
兰香歪头看过去,就见小扇手里拿着的果然是信一类的东西,已经完全湿透几乎能滴下水来,定是不能看的了,不禁摇摇头,道:“我来找你也是为了她的事,好好的人就不见了,你跟她住在一起,可曾听她说起过什么特别事?或是她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小扇想了一下,摇头:“没有啊,她一直都是那个样子,有什么心事也不会说的,也没发现她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说着她眉头微蹙,迟疑道:“要非要说的话,就是感觉她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常常会走神。”
说着她将手里的信放到窗台上打算晾干,虽然不能看了,可也得交给离月,大不了挨她一顿埋怨好了。
“是吗,”兰香继续用抹布擦桌子,脸上现出愁容,好好的大活人就这么突然的不见了,这事是一定要禀报主母的,本来想着先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或是等世子回来再行处置,可是现在看来……虽然世子在外面的事她们不清楚,可是今天一整天整个前院的紧张气氛她不是感觉不出来,恐怕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如此世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件事也只能禀报王妃了。
傍晚时分,兰香亲自前往主院,称有要事禀告王妃。待得到通传进了花厅,立时觉出气氛有些不对,靖王妃坐在主位上看不清表情,两旁的丫环们静穆而立,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连在王妃跟前最得脸的大丫环锦绣也一脸的没有表情,兰香心里一紧,明白怕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王妃先前必是发作过,因此一举一动更加小心,要说的话也在心里反复思量了一遍。
“说吧,有什么事儿?”头顶上响起靖王妃平淡不含情绪的声音。
兰香再次磕头行礼,柔声道:“禀王妃,汀霜院里的二等丫环离月今天一天不见踪影,奴婢怕是出了什么意外,特来禀告王妃。”
兰香原以为靖王妃起码会问一下详细情况,谁知刚说完靖王妃便勃然大怒,一手将手边的茶杯扫到地上,怒道:“他们表兄妹两个好的很呐,莫不成是商量好的?”
兰香心下一惊,怎么听王妃这话,还有别的意思?
便听靖王妃冷哼一声,对她道:“行了,这事儿你不必操心了,回去之后,着人看好汀霜院的门户,上下的嘴都管紧了,不得传出任何风言风语!”
兰香忙应是。
待出了正屋,兰香对送她出来的锦绣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院门外,兰香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王妃怎么那么大火气?”
锦绣小心的拉着她往旁侧阴影下站了站,道:“你来之前,便有人来禀王爷身边的亲兵侍卫长木羽轩消失不见了,结果因为他的缺职,害的王爷被乱党刺杀时受了轻伤,所以王妃才这么生气。”
木羽轩是离月的表哥,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听锦绣这么一说,兰香顿时明白为何靖王妃一听离月的名字就发怒,她向锦绣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告别离开,心里却忍不住想,难道离月的消失真的和木羽轩的消失有什么关系?
可是从前离月在的时候,也不见她和她那表哥有什么来往,平时也不见她提起,大家还都以为两人关系一般,结果……
可这事也实在太突然了,怎么看怎么透着股诡异。
若是被别人知道了,还真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话来。
只是靖王府乃至金陵城的杂乱事儿都跟离开的萧月没有什么关系了,此时他们正在一条小河边休整,准备晚上在这里过夜,李家商队的护卫们将河边的空地清理出来,支起帐篷,其他仆从连着萧离的人则帮着将装着货物的马车集中到一起,将马匹卸下让它们也能吃点草,喝点水,恢复体力。
萧离以主人的身份去向李三公子道谢,他装成一副沉默寡言不太会说话的小家公子模样,什么话基本都是周元山在说,他只负责偶尔递上个同意的眼神就行。
这李天朗也算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人了,看到萧离这样的也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纳罕,这男子虽然穿的只是普通的丝绸锦袍,可一身华贵的气势却仿佛浑然天成,怎么也遮掩不住,可是这样的他,却偏偏木讷的连话都不会说,不得不说奇怪的很。
于是他一边面带清朗的笑容和周元山侃侃而谈,一边不时的用眼角注意观察萧离的表情,萧月趴在马车的窗户上,看的只想笑。
“小姐,您看什么看的这么高兴?”玲珑——便是之前萧月做噩梦时给她准备帕子的丫环,坐在旁边一边帮萧月剥葡萄一边笑问道。
经过两天的相处,萧月性格随和不摆架子,玲珑倒是符了她的名字,是个有着玲珑心的,因此在这主仆二人一个不在意一个刻意下,相处的倒是极为融洽。
“呵呵,我笑哥哥啊,没想到他摆出这副样子,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萧月眯着眼睛笑道,那位李三公子的表情也怪好玩的,看他那样子,肯定觉得萧离是装的吧,心里还不定怎么腹诽呢。
“小姐,天气干,您吃点水果吧。”玲珑将剥好的一碟子的葡萄放在萧月面前,让萧月用小银叉子插着吃。
“等下哥哥回来了吃。”萧月继续从窗口看着那边,见那李三公子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不过萧月对这李三公子的重诺守信倒是挺赞赏的,这李三公子显然是对他们的身份有所怀疑,可是仅凭着他们派人送去的当年他留给恩人的信物,便答应带上他们,的确是个重信义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