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张大叔家房间不多,赵陌又跟他们说自己与萧月乃是兄妹关系,于是张婆婆将两人安排在了一间房里,而车夫,就只能去睡柴房。
萧月磨磨蹭蹭的站在房门边不肯进去,看着里面床上一身轻松自在的赵陌,无法相信他竟这么坦然的就接受了张婆婆的安排。
“还不进来?明早还得早起赶路,你打算磨蹭到何时?”赵陌看看萧月,将床上的被子拿下来,想要铺在地上张大叔送来的一张木板上。
萧月一看,忙过去接住:“还是奴婢来吧。”
她以为是赵陌睡床上,她睡木板,谁知等她铺好之后,赵陌竟直接坐到了木板上。
萧月一怔,迟疑的说:“世子爷,您到床上歇了吧?”
赵陌看看她,忽然笑道:“你我现在既然以兄妹相称,哪有哥哥让妹妹睡地上的?”
说完身子一倒,躺在了铺在木板上的被子里。
虽然那床也是木板做成的,上面也只铺了薄薄的一层棉被,可再怎么说也比睡木板上舒服,况且那木板不知平时做什么用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潮气,赵陌平时吃的用的,向来都是最好的,习惯了优渥的生活,此时让他睡木板,不知他可能受得了?
“世子,你还是去床上睡吧,睡这木板,明天起来该身上疼了,况且,人家也不知道咱俩谁睡床谁睡木板啊。”萧月走到赵陌身边,轻声说道。
赵陌却不理她,闭着眼睛跟睡着了似的。
萧月伸手轻轻拉了下被子,却见赵陌闭着眼说道:“行了,你也别把爷想的太娇贵,当年爷混军营的时候,条件可比现在苦多了,还能不如你个小丫头?别多想了,快些歇着去!”
萧月见他态度坚决,只好躺到床上,却不由自主的接着他的话问道:“爷再怎么说也是靖王世子,就算在军营里,条件还能差到哪去?”
在她想来,这么一个尊贵的人物去了军营,还不是被那些上层将领供起来,并不是谁都能将权势不放在眼里的,即使是军队里。
“哼,”赵陌轻轻哼了一声,云淡风轻的说:“当年爷进军营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才十二岁就被父王踢到了军营里,还隐瞒了身份,只能从个小兵做起,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你以为是去做大少爷的?”
“哦?”萧月来了兴趣,趴在床头上看着他,兴致勃勃道:“世子爷现在是正三品的骁骑将军吧,从十二岁入伍……到现在才六年,就已经是正三品……哇……真的很厉害撒……”
萧月说这些话的时候,忘记了两人的身份,仿佛是在和一个至交好友聊天一般轻松随意,也是真心觉得赵陌在隐瞒身份的情况下仅仅用了六年时间就成为正三品的骁骑将军很厉害,竟有了几分小女生的崇拜的感觉。
赵陌睁开眼看去,就见萧月趴在床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脸上带着几分欢快的活泼,卷卷翘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竟好像一下一下刮在他的心口上,让他心中一悸。他闭上眼睛,掩饰般的嗤笑一声,懒懒道:“若不是那时候闹的太不像话,父王也不会那样狠心……”
却没再说下去。
萧月一听,也是,彼时赵陌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就被送到军营里,还是隐瞒了身份摆明送他去吃苦的,对于从小在那种尊贵环境里成长的他来说,确实有点可怜,不过,萧月却笑眯眯的问:“世子爷做了什么?竟能让靖王爷狠得下心来这样对你?而靖王妃,也没拦住?”
赵陌却翻了个身,低低的说了声:“这是你该打听的吗?睡觉!”
显然不想多说。
萧月悄悄吐了下舌头,这才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又超过两人的身份界限了,也不再多说,吹灭了床头处的油灯,闭上眼侧躺在床上,不多时也睡了过去。
赵陌却又静静的睁开了眼睛,看向萧月的方向,只是萧月睡在床上,位置比他高,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他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萧月垂放在床边的手,似乎被月光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莹白光芒。
次日一早,喝了张婆婆特意为他们做的粥,赵陌让萧月偷偷留下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以及几两碎银,便告别了二位老人,踏上了去往淮安的路。
此后两日他们经过两座城镇,晚上便歇在客栈里,萧月倒真跟个贴身丫环似的,打点赵陌的吃喝,竟仿佛已经做熟的,将赵陌侍候的妥妥帖帖。
第三日,马车终于到达了淮安府,城门上“淮安”二字庄严肃穆,等待入城的人流马车排成一列,有次序的依次进城。萧月他们的车夫也驾着马车跟在入城的人流后面,缓慢的向前移动。
就在将要轮到他们进城时,远处忽然传来急速的马蹄声,紧接着有马鞭破空的声音传来,萧月掀起马车窗帘向后看去,就见那边一阵骚乱,三骑快马横冲直撞的越过人群,接连撞翻好几人,一时惊呼哭喊声连天,马上的青年却毫不在意,放肆的一边呼喊着一边大笑,向城门这边驰来。
车夫见状急忙将马车驾到最边上,不欲挡着道路,其他人也都慌忙躲避,竟没有出面制止的,就连守门的官兵都低下头去装作没看见似的。
三骑快马扬起一阵灰尘,转眼便冲进了城不见了踪影,人群渐渐恢复了秩序,只有那之前被快马撞翻的人群里还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
车夫叹了口气,跟上前面的队伍,道:“这些有权有势的世家子弟,行起事来可真是无法无天,这样骑着马在人群中乱冲乱撞,将人弄出个好歹来,可怎么是好?”
萧月看了赵陌一眼,问道:“大叔,你可知道刚刚过去的是何人?”
“嗨,这我哪知道,”车夫笑了一声,“只是看那些人行事,就知道是那权势之家的子弟,否则,又怎敢如此?”
赵陌勾起唇角讽刺一笑,手指捻动着衣角,慢悠悠的道:“若是真正的世家贵族,多会约束家中子弟不得张狂行事,反而是那些旁枝末节的,却常常自以为是,不知仗着谁的权势,无法无天,做出些猖狂之事来。”
萧月看向赵陌,心想难道这位爷就不曾做出些仗势欺人之事吗?再怎么说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有时候可能他自己感觉不到,甚至觉得正确的事,可是看在一般人眼中,却不一定是那么回事了。
比如说……她曾亲眼见到过的被他重处的那两名大丫环……
他觉得那俩丫环坏了他的规矩,他做出惩罚是应该的,然而看在萧月眼中,却觉得那两人何其无辜。
只是反过来想想,这其实也并不是赵陌的错,而是整个时代的局限性,他生于这样一个时代,即使再出色再优秀,也依然跳不出这个大时代的圈。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时代,也许就应该适应这个时代的思维方式,萧月想,她这样想的太多,又有什么用呢?当周围的大环境无法被改变的时候,改变的,可以去改变的,只能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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