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快黑了,车厢里的人慢慢的比白天安静了,这个时候吃晚饭的人相对比较多。泡面、煮蛋、包子、面包、火腿肠是这次晚宴的主旋律,大家好像互相被彼此勾引,纷纷拿出自己早已备好的食物,互相谦让、客气着。几个小时的相处,临近的人都慢慢的熟络了,越发的相信坐在一起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刘伟已经躺下了,自己说晚上他可以少睡会儿,我和身旁的小马也有点疲累,就在那里坐着冲盹,我猛地一激灵醒了过来,看看小马随手捅了他一下,“警醒着点,我出去抽根烟,你看着点东西”。我俩同时站了起来,我往车厢的连接处走去,他则在原地抻抻胳膊伸伸腰,好让自己精神起来。连接处已经有两个人在吞云吐雾了,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点着一根烟慢慢的吸着,外面一片漆黑,把脸贴到玻璃门进前也能看到一些事物,还没黑透。身后两人在聊着各种关于车匪路霸的社会事件,挺有趣,默默听着。片刻功夫一根烟就快到底了,走到两人身边,捻灭在他们身旁的烟灰缸里。“再抽一根”,其中一个大哥冲我喊道,我冲他笑了笑,“不了,连着抽头晕”。两人发出礼节性的笑,我也是。多好,陌生而不漠然,这就是擦肩而过的朋友吧。
往回走着,看到座位上多了一个陌生的背影,紧走两步。”哥。我和他说半天了,就是不走。“
我打量着这个人,满脸油腻腻的汗,头发也有点粘连,坐在我们的位子上,手还抓着桌子,好像怕我们把他拉开那个座位似的。
那人抬起头向上看着我,戴着一副眼镜还算斯文,长的也是忠厚老实的那种,略胖。我没有开口,冲他挑了一下眉毛,静静的等他先开口。那人也是一愣,以为这个过来的所谓大哥是个什么脾气,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一上来就质问。知道问题可以商量,忙站起来握着我的手”贵姓“?我并没有完全按他的套路来,直接回道,”啥情况你直接说“。”来,你坐下,我和你说“。
我让小马靠里面挨着窗户坐,让这个眼镜男坐在中间,我坐在最外面,要是骗子你可跑不了,我当时心里想到。
”我呢身体有点不舒服,找了好久就看到你这里有座位,我就坐坐歇口气,不多呆,一会就走,小兄弟行个方便。“我看看小马,又看看支起半截身子的刘伟。这俩傻乎乎的也看着我,哦,这是等我拿注意呐。”那,那好吧,你啥时候走“,我板着脸说到,用我的表情告诉他,我可不怕你,休想糊弄我。”最多一两个小时就走,你看这是我的工作证,我真的不是坏人“一个蓝色的小本本伸到了我眼前,西宁油泵油嘴厂,采购员,王涛。”哦,王大哥,那你就......"猛然间,我看到他掀开的外衣领口所露出的白衬衣好多血,我的头皮直接一阵酥麻,鬓角的汗珠直接流了下来。这位王大哥看到我的脸色忽然变得蜡黄,满头大汗,再看到我躲躲闪闪的目光就明白了。“没事没事,千万不要声张,只是出了点意外,别怕,我真的一会就走。”“哥,你咋了”小马看到我异样的表情,又一头汗急切的问道。“”没事,晚上凉,肚子疼“。这时候”王大哥“趴在了小桌子上,我估计可能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趴着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缓过来可能就会走了。
可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抬头看见车头方向的门走进来4个人,一看就不是善茬,每个座位都在仔细的看,不是想偷东西就是在找人,在找人,肯定是在找人,我的直觉大声的告诉我,这个王大哥为什么说着话忽然趴下了,我急忙和师弟们说:”有事,装睡!“。俩师弟和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事情不小,一个迅速躺倒,另一个迅速靠窗低头。看到他俩的反应我忽然好想笑,也顺势放松身体向后靠了靠,只是把眼睛闭上了。
当我紧张和专注时,竟然听到了前面四人的大概对话,基本上就是有人恶狠狠的要求某人抬起头,再问另一个人,”是不是“,被问的人回答”不是“,如此重复,越来越近。我眯缝起双眼,看到离我还有6排。怎么办!管还是不管?怎么办?
感觉很快就到了我们这儿,我们对面的那位曾经牧马、收棉花、妻妾成群的大哥由于也比较胖。被粗暴的推醒,”把头抬起来“大哥被猛然推醒非常愤怒,嚯的一下站起来,啪的一记耳光,不想死就坐下。大哥捂着脸,眼中充满了火焰,却没有说话,打人的回过头,看看身边的壮汉,壮汉摇摇头。然后四人向我们这排走来。
”你,起来。“我身边的王大哥被推了一下。王大哥没动,我的心砰砰砰的一直跳,好害怕王大哥起来,因为我几乎可以确定,王大哥肯定就是他们这些痞子要找的人,被确认了肯定是会干起来的。又好希望王大哥抬起头来,结束这种局面,因为这种恐惧的气氛折磨的我浑身轻微的颤抖,我,怕的要死。”起来“刚才打人的痞子直接用脚踹了一下王大哥的肩膀。”太他妈欺负人了“我心里想着。王大哥看来果然是昏迷了,被踹了一下,软软的往里滑了一段,同时一张脸把桌子上的好多瓜子皮扫落到了地上,这张脸也朝向了外面能看到的所有人。
踹人的回头看向壮汉,壮汉先是目光一凝,然后重重的点点头。踹人的眯起眼睛,他的左手拿着一个牛仔外套裹的衣服卷,此时右手往衣服卷里掏着,掏着,掏着...一把长度骇人的砍刀从衣服卷里被抽出来,还带出了一个报纸卷,随意的掉落着。高高举起,缓缓下落,我看到的一切就像慢动作一样,砍刀朝着”王大哥“下落。
”我去你的吧“,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还是那句话说的对,”恐惧到了极限就是愤怒“在极度的恐惧压迫下,我爆发了,不顾一切的向那个挥刀的家伙撞去,我只是想阻止这一切,不想让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在我眼前,如果砍刀砍死了身旁的手无寸铁的已经陷入昏迷的“王大哥”我不知道我今后的余生,每每回忆起这一幕会如何面对。
我用肩膀以及后背阻挡住手臂下落的趋势,双手用力推向那人的腰部。等他倒地我会设法抢到砍刀与他们对峙,初生牛犊也罢,年轻气盛也罢,总之事到临头了躲是躲不过去了。可是我失算了。挥舞砍刀的痞子在我的一推之下,宛如出膛的炮弹一般飞向了他能飞到的最远距离,沿途的靠背座椅,不断的帮他修正飞行的路线,座椅非常可怜,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在帮助他修正路线时,边角的皮革表面,以及内部的木质框架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甚至有的裸露出了金属骨架。满车厢飞舞着木屑,皮革碎块,以及个别人受到惊吓,抛飞的可口的食物。
形似无骨的挥刀男如同一袋封装优良的面粉,瘫软的堆在车厢尽头的墙角,墙上挂的《乘客须知》的牌子因为他瘫软在下面的姿态过于丑陋,也奋不顾身的掉下来,轻柔的盖在了他身上,仿佛一座墓碑。哐啷一声,砍刀这时才姗姗的掉在了地上,好像看到主人死透了才肯落地一般。我被这推飞的后果震惊的全身僵硬,原本做的赶紧捡起砍刀再后退与坏蛋们僵持的计划,也变得僵硬,缓慢的弯腰捡起掉落的砍刀,在除我之外的所有人眼里,就是信心满满,唯吾独尊、号令群雄、气势磅礴、惟我独尊的一捡。僵硬的挺直身体,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面对剩下的三个痞子,脑子一片空白。
能够认出孙秘书的壮汉收回向右观看飞人变废人的目光,迅速抽出自己的砍刀,干净利落的向我砍来。”今天不把你小子一刀剁成两节,我以后就不用混了。“此时的我一脸茫然的看着划出如此优美弧线的刀,实话说,就是吓懵了,壮汉凶恶狰狞的表情,杀戮成性的眼神,使我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弱鸡只能本能的抬起了手臂,毫无意义的格挡泰山压顶般砍下的一刀,当然,我还缩了缩脖子,还做出了一脸怂包的表情。
咔嚓一声脆响,我的肩头和小臂同时发来剧痛的信息。壮汉握着自己的手腕嚎叫着倒退两步并蹲在了地上。我慌忙检查自己的伤势,外衣破损严重,肩膀部分还有袖子全给我砍破了。赶忙脱下外套,小臂和肩头都有一道红印,红印的旁边还有淡淡的黑色板子才有的花纹。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全然无知。就好像坐上了武装直升机的驾驶舱,知道这是很厉害的家伙,但只能干坐在那里。
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胆子也壮了壮,弯腰捡起壮汉的刀,这次我是主动让自己显得霸气十足的样子。一手一把将近两尺长的砍刀,一件露肩跨栏小背心,用自己能做出的最狠的表情看着剩下的两人。
我的师弟,周围的乘客,甚至包括剩下的两个坏蛋都看傻了,这可能是他们见过的唯一一个超出认知的见义勇为的无敌傻瓜,即便是将来酒桌上吹牛都不敢照实了说的场景,说出来一定会被认为还没喝就醉了。手腕由于巨震而折断的大汉不相信自己的遭遇,现在依然固执的认为是意外造成了骨折,呵斥剩余的两位将我处理掉,不要被我的表象所吓到,遗憾的是,剩下的两位也是这么想的。他俩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就好似默数了一下1、2、3一样同时冲向了我,我打架也没啥经验,但感觉刀貌似砍不伤自己,胆子就大了许多,心想你俩砍我,我就切你俩,看谁会受伤,会吃亏。所以我放弃了防御直接朝二人迎了上去,右手砍、左手砍。左右手轮流轮圆了挥动。刀法实在不好看。如果世上有所谓的无敌王八拳的话,我这个就是无敌王八刀法,只是快了一点。
两轮风扇叶片一般的进攻,冲来的两人各中数刀,躺在血泊中看我依然挥舞着,睁开了眼睛,我实在胳膊有点累了。两人见我停止了,捂着伤口跟随折腕大汉仓皇撤退,大汉不忘扛起不知死活的“面袋”回头看了我一眼,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不远处不知谁喊了一声“好”然后车厢里传来稀稀拉拉的鼓掌声,我向大家摆摆手,示意别这样,看到于事无补就尴尬无比的缩到自己的座位里,还不知“王涛”大哥现在如何了。
孙秘书此时意识还是有的,刚才发生的一切虽然没看到,但是通过声音判断,再加上我的两位师弟在他旁边的配音,差不多知道了多半。感觉到新认识的小伙子又坐回了自己的身边,以及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希望我能帮助他完成文件交付的任务。孙秘书用一只手找到了我的肩膀,强撑了身体,脸色苍白。又无力的靠在了我身上,头歪在我的耳边儿虚弱的喃喃道:”小兄弟不错“。我用眼神告诉两个激动兴奋的师弟,稍安勿躁。听到肩膀上的大哥继续说到,”座位下面,有一个皮箱,帮大哥一个忙,送到北京,214,所。其他人,谁也不给,谁也不说。“说完就睡着了,打起了呼噜声。我和师弟们把他放平躺好,看到这个胖子独占我们哥仨的座位,我真是不知道做什么好,说什么好。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说也是未知的,没法解释的。对睡着的大哥让我帮的忙,也要保持闭嘴,还有就是我自己也要消化一下。因为这一切太特么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