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我所看到的情况,尽量简单的讲述给站在下面的师弟刘伟和小马。一边说着话,一边试图往树下面跳,两人见状也往旁边躲避,当时我爬的不算高,大概也就3米左右,一边往下蹭,一边找合适的位置准备跳。
忽然屁股上的口袋不知被哪个支楞出来的树杈子挂住了,往下试探位置的脚又不失时机的一滑。我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准备往下跳之前,脑中构想的姿势是尽量的帅气和气定神闲,以便在俩位小弟面前展示一下我”家传绝学“(老鹰展翅),如今就被这个该死的树杈完全破坏了,但是我临危不乱,顺势就给他们展示了一下我自学的神功”蛤蟆功“,”噗“的一声,整个身体全方位无死角的趴在了地上,什么是”五体投地“,什么是”顶礼膜拜“。我就像小时候摔的泥炮,重重的扑倒在地上,而且还不响。整个脸毫无保留的贴在了地上。
这泥土有一点点酸味还有一点点咸味。就在我靠自己的舌头努力分析土壤的矿物质成份的时候,左手感觉有点刺痛,我感觉是被划伤了。急忙看了一眼,伤口不大,也许是地上的铁屑划伤的,这在工厂附近是常见的。我吐掉嘴里的泥巴,又用嘴嘬了嘬正在流血的伤口,我这万能的嘴真是好用。
假装帅气的爬起来,这时候就显得无比的重要,之前的颜面估计可以挽回一半,哪一条腿用来撑起疼痛的身体,哪只手用来扫落头发上的枯草和土灰,这一切完全在我的掌握之中。强忍着伤口的痛,脸的痛,从容不迫的掸掸身上的土,用看淡一切态度吐掉嘴中的血,感觉刚才的失误都是过眼云烟。最后一定要用倔强的口吻风轻云淡的说声“没事”。
整个过程操作的一气呵成,把两个小兄弟都看傻了,由于附近只有路灯也不算太亮,所有鄙视和惊讶的表情我是绝对看不见的。屁股忽然感觉有点凉,很有可能是树杈把裤子口袋刮破了,此时绝对也是不能管的。
为了打破尴尬,那块貌似钢板的东西被师弟们赶紧拿来讨论。他们俩一会说是火箭残骸,一会又说是外星飞船的。似乎就是为了说话而说话,只是为了不让气氛安静下来。听到他们两个这么努力的为我假装争论不休。我清了清嗓音一脸严肃的说了说我的看法。
1、火箭残骸通常是曲面的,比如整流罩,助推器等。火箭前端部分还会有阻燃涂层,这块金属是平直的不符合上述情况。再者表面也没有铆钉,焊接等人类工业的痕迹,如此干净,如此方整的一块纯黑的平板,再加上如此大的面积,以及这么薄的厚度在强度上是不够的,即便是钛合金也是不够的。它用在火箭的任何位置都是不合适的。
2、搭载的卫星或其他设备会有平板直面的情况,比方说建国初期在酒泉发射的《东方红一号》卫星,就是由72个平面组成的球体,但通常不会有阻燃层,掉落下来嵌入墙体,四周也没看到有灼烧以及高温的情况,这样的厚度没有在大气中燃烧殆尽也很奇怪,也不符合。以上两条大概率不是地球上的东西。
3、这块黑板板现在是不是金属都不一定,它的表面全都布满了奇怪的花纹,既不像中国的祥云瑞兽等传统纹饰,也不像古代玛雅或者古埃及的纹饰,有点像叶片的叶脉或者生物书上人的血管的分布图形状,还是像皱纹。甚至表面总觉得冒着森森的凉气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4、若是外太空掉落的,理应嵌入更深的土层,如此厚度,插入地表几米甚至十几米深绝不是问题,阻拦它的无非就是几个树杈,插到墙里也许仅仅就是个巧合,但是嵌入的深度和撞击造成的破坏情况如此低就太不可思议了。
”依我看啊,咱们把这块板子撬下来,让师父或者老秦主任看看吧,反正就是一块板子,咱们三个拿来也没啥用,卖又不敢卖。你们觉得咋样?“两个小兄弟想了想也觉得没啥问题,大家意见统一后,再一次回到了库房的内部。
通过刚才一番新的感受和分析,再次看到这块黝黑的平板,心里多了好多说不清的东西,畏惧、谨慎、好奇、兴奋等等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蔓延上来,总之非常复杂。我壮着胆子走过去,抬头看着这黑里透着深蓝色的板子,用右手的指关节再一次敲了敲,由于它的另一个面紧贴着砖墙,所以传出的声音并不清脆,闷闷的咚咚声。我又用指甲抠了抠上面的花纹,完全感受不到凹凸感,就像表面敷了一层极薄的玻璃。我向右转了一下身,想伸手去要拿师弟手中的小铁镐,左手习惯性的往黑板子上一撑。坏了,就这一个动作让我的人生从此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由于我的左手刚才扎破了,流了不少的血,虽然血已经止住了不再往外流,但是伤口还是暴露的,伤口周围的血污也没有清理干净。万万没想到啊,这个黑板子沾到了我的血后,上面的花纹竟然全都明亮了起来,而我的手也被牢牢的吸在了板子上,而板子吸住了我的手掌后,它的花纹竟然在我的手掌上也出现了。顺着我的手掌,花纹仿佛活的一样一刻不停的顺着胳膊蔓延下来,就像快速生长的藤蔓,同时冰凉刺骨的感觉也跟着花纹的蔓延传导了过来。我想阻止它的花纹蔓延在我的胳膊上,这个趋势好像要侵袭到我的全身,寒冷、绝望和恐惧瞬间控制着我,我拼了命的想挣脱开,但是竟然是徒劳的,板子就像长在了我的手上一般,无论我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
师弟见状往后躲了一下,他们也没见过如此可怕的一幕,本能的往后躲闪,生怕蓝黑色的花纹也侵袭到他们身上。当看到我疯狂的歇斯底里挣脱不开的惨状,也鼓足了勇气,嘴里乱喊乱叫着,举起手中的小铁镐,用尽全力的朝黑板子砸下去,一切好令人绝望,没有对板子造成任何破坏,板子上甚至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连砸击的声音都是反常的,依旧还是如同手指敲击一样,低沉的”咚咚“声。两个师弟用尽了所有的办法,砸它,撬它,用镐,用地上的砖,用手,甚至往上面吐口水,但是这个黑板子纹丝不动,依然牢牢的吸住我的手掌,蓝黑色的花纹有条不紊的向我的身体扩散着。
我哭丧着脸,和他们说道:”你俩离我远点吧,至少不要碰到我,因为这花纹估计爬的我全身都有了。要是你们碰上了我,花纹顺着我再蔓延到了你们身上,甚至一旦碰了我,和我粘连到了一起呢,也可能爬满了花纹就会死的,我已经这样了,你俩可千万别沾上了。“。
他们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也就没敢抱着我的腰往后拉,又急又怕。我只能绝望的站在那里,被寒冷的感觉侵袭着全身,冻的我不停的哆嗦着,也一点力气也没有。他俩看到我的样子,也觉得我就要死掉了,眼睁睁的看到这个情况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心里十分焦急。
顷刻之间黑板子又有了新的变化,这块黑板子上的花纹开始有节奏的明暗交替着,我全身的花纹和它同步闪动着。身体也冷的不停的哆嗦着,同时能够感觉到这个节奏就是我的心跳,我早已不在挣扎,无力而又绝望的看着它,看着它的一下又一下的闪动。
刘伟和小马也很安静,和我一样看着它的闪动。不知道是因为闪动造成的视觉疲劳,还是闪动对我们有催眠的效果,我看到黑色的板子在缩小,缩小的速度就像蜗牛爬行的速度,即明显又缓慢,慢的就像我脸上未干的眼泪从肮脏的脸上流淌的速度,也许是我的内心希望这一切赶快结束的心情,让它显得特别的的缓慢。
其实整个过程也就是几分钟而已。我的脑袋感觉一胀一胀的,随着花纹的闪动,也慢慢的开始疼了起来,疼痛是循序渐进的,起初是闷胀的疼,然后是可以忍受的疼,让人要喊出声的疼,接下来是钻心的疼,让人不停抖动的疼,已经没法忍受的疼,这时候仿佛有一把风钻玩了命往脑袋钻,上面还有锤子在我的脑瓜顶上一下一下的砸,尖锐的刺耳的声音不断的在脑中回想,鼻子里嘴巴里充斥着怪异的苦味......。
最后,我看到那个蓝黑色的,漂亮花纹的,声音沉闷的,材质未知的,坚硬无比的,频频闪动的,冰冷刺骨的板子缩到了我的手掌里,顺着我的伤口就这么缩进去了。我的手也脱离了墙面。身体往后一仰,眼神茫然的看了一眼像极了清兵斗笠的灯罩,晕了过去。
幼儿园的老师带着我们唱歌跳舞,小学班主任给我系上红领巾,初中运动会跑了个第一名,高二当着全班磕磕巴巴的演讲,好多已经忘记的事情再一次出现,周围好像有人喊我的名字,我答应着,他们却还是不停的喊,好困啊,还有点冷,却看不见自己身上穿没穿衣服,只是感到冷......。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车轮,上面承载的机器高的看不清是什么,它喷吐着浓烟,整个车身朝我碾压过来,我本能用胳膊挡在身前。大怪物戛然而止不在向前滚动了,可是机器依然传出吱吱嘎嘎的噪音,难听死了,尖利的声音不停的响,让我头疼,我抱着头蹲在原地大声地喊着。四下忽然又安静了。
我浑身一哆嗦,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是张阿姨,她是小马的妈妈。四周的布置和设施一看好像我们厂的医院,这很可能是在厂子的医院里,空气中熟悉的高锰酸钾的味道从来就没有这么好闻过,那洁白的窗帘、床单,张阿姨身上的白大褂,好亲切啊~~。我呆呆愣愣的盯着床头的吊瓶。瓶子和我现在的身体一样,空空荡荡的,导管和我的身体一样,无力的垂着,折射着柔和的光。
呦,臭小子醒过来了。都不知道你要睡几天?想不想上厕所,张阿姨顺手翻了一下我的眼皮,又把手搭在我的手腕上停了一会,转身开始准备给我测量血压。
我,醒过来了。还没死!
”我没死?“我问张阿姨,”死不了的,刚送来一检查就知道你没事,“
竟然还有点想去尿尿。我告诉阿姨我想起来走走,阿姨帮我在床上坐起来,一边捏着我的腿,一边说道:”你小子睡了一天多,检查出结果是间歇性休克,看给你爸妈急的,守了你一整天,他俩天一亮就担心的走了,估计中午还会过来。马远和刘伟把你送来时给我也吓得不轻,俩孩子连哭带嚎的,都以为你小子要不行了呢。“
我想抬头说点什么,猛然“啪”的一声,手背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湿痕,我知道这是张阿姨为我喜极而泣流下的眼泪,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慌忙止住了抬起的脸,低下头默默的寻找着我的鞋。
腿有点软,但不严重,刚开始还扶着墙,走了一小段就适应了。厕所在楼道的尽头,我主要是想检查一下自己,看看有没有人跟在后面,却看到张阿姨在我的病房门口探着头关切的看着我,厂矿医院就是这样的,大家都和一家人一样。用完厕所,来到洗手池前,看看镜中的自己,同时想起了当时满身奇怪的花纹,不照镜子我都快忘了当时自己的样子是多么的恐怖,现在想来,也可能身上的纹路在我晕过去不久就消失了,也只有消失了,两个师弟才可能会壮起胆子碰我,然后把我送来了医院。我赶紧看了一眼左手的伤口,不出所料,还在。甚至有点感染,略微一点点肿。伤口本来就不算很严重,就在手掌的外侧,一公分大小的口子。伤口周围被擦了紫药水,能感到一跳一跳的,撸上袖子看看胳膊,解开衣扣看看胸膛,无恙!一切如常。
门外传来张阿姨的喊声,“国强,你还好吧?”我慌忙答应这:“阿姨,我没事”。再一次看看镜子,冲自己笑了笑,向门口走去。